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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容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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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韶靠在容倦怀里,听他淡声说来朝中诸事,忍不住道:“皇上难道真看不出来吗?太子、四皇子相继出事,得益最大的不就是他,为什么这样沉默?”她那晚昏倒纯粹是累的,吃了两贴药好好歇一晚,也就缓过来了。

容倦看她愤愤的模样,轻扬嘴角刮下鼻尖:“笨,皇帝早看出来了,所以忍而未发。”

“啊?”云韶打开他讨厌的手,又在他光滑的脸上捏了把,才道,“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选无可选。”

“选无可选?”

云韶愣了下,随即恍然:“你是说,他已经没有储君人选了?”

容倦满意点头。

端绪帝最有才能的几个儿子,太子性子懦弱却不失为明君之选,四皇子勇猛刚武又有军中支持,可惜这两个一死一残,只剩下一个长孙钰。除此之外,六皇子长孙铮、还有几个年纪更小的,根本不能考虑。所以为了大夏江山,他不能现在发作处置了长孙钰。

“但是一个为了皇位能弑兄的人,皇上能放心把大位给他吗?”云韶蹙眉道。

容倦眼里的满意之色转为欣赏,他看着云韶微微点头:“你说得不错,但大夏江山,也不能交给庸碌之辈。皇帝陷入两难,唯有一个选择。”

“什么?”

“等。”容倦轻声道,“等几个惺子成年,等他找到一个可以交付大位的人选出现,在此之前,他不会动长孙钰,但也不会立他为储君。”

云韶望着他,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如此犀利,里面闪烁着点点寒星,仿佛能看穿一切。

“那你怎么办。”他有心帝位,难道会就此观望?

容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然要争。”

很快,云韶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朝堂上,因为长孙钺出事,原先四皇子一派的人群龙无首,左相魏严黯然沉寂,弄得人心惶惶,许多原先依附的官员另找出路,改投门庭者有之,暂且观望者有之,走的走散的散,除了一些不死心的武将,便没剩几人。

对比鲜明的就是九皇子那边,门庭若市,络绎不绝,长孙钰这两天可谓春风得意,所过之处笑语盈盈,老四这一倒,大位几乎就是他的囊中物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容倦,那个向来恣意狂妄不理朝政的人,突然跑去跟端绪帝说他要当官,不止如此,他还主动请命追查演武场之案,说要给长孙钺一个公道。据皇帝身边的太监说,那天端绪帝和他密谈了很久,接着发了两道圣旨,一是任命他为钦差大臣彻查演武场营变之事,另一个则是将长孙钺之前管理的户部、兵部、建章营统统划给容倦,由他代掌。

这个闲散王爷突然入朝,皇帝委以重任,顿时让明朗的局势陷入迷雾。

容倦本人也很能耐,他一个皇亲空降,本有很多人不服,但他以雷霆之势收拾整顿,半个月功夫,就将那些武将收得服服帖帖。他扛着替老四讨公道的大旗,一呼百应,长孙钺旧部统统归附,俨然形成了一个容党。加上皇帝又很疼他,一时间竟有了跟长孙钰分庭抗礼之势。

“可恨,早知当日演武场就该做掉他!”长孙钰走进王府一脚踹开上前伺候的仆人,禾木小心翼翼跟着这位主,嘴上劝道,“爷消消气、爷消消气。”心里却有些担忧近段时间九爷太得意,有时忘了形。

今日早朝,长孙钰向皇帝举荐的人全被驳回,皇帝还当着满朝的面儿斥责他,说一心钻营不思做事,让他好好看看容倦,上任半月就把兵部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接着还要把吏部交给他。吏部,那是什么地儿啊!掌管所有官员的年底考评、一切人事任免的必经之处,堪称六部之首!

长孙钰一时急眼跟端绪帝冲了几句,端绪帝劈头盖脸砸下奏折,还叫他滚。

长孙钰越想越气,他已经是老皇帝唯一的儿子,现如今这么个态势,难不成他还想扶植容倦吗?

这番心思和易修之一吐,白衣秀士微笑道:“九爷何必着急,皇上这是在锤炼你。”

长孙钰气还没消,但脸色总算好几分:“先生此话何意。”

易修之道:“端王一个异姓,皇上再如何宠爱也不可能将大位传之。如今这样重用,表面上看是与九爷为难,实则也不过是利用他来激发九爷的斗志,让您好好处理国事。”

长孙钰一愣:“先生的意思是,父皇是在考验我?”

“不错,演武场的事情皇上真不知道吗?我看未必,但他忍而未发,说明已经默定了您是将来的继承人。他如今对您苛责,也是望子成龙啊,九爷应当踏踏实实做事,好让皇上看到您的决心。”易修之还有另一层意思,不必跟容倦计较。

长孙钰是个聪明人,觉得有理,心气也顺了不少:“只是我还是看不惯他。”

话落,一个清傲带嘲的女声道:“你看不惯他是因为朝政,还是云韶?”

易修之赶紧起身:“见过皇妃。”赶紧告退。

谢知微在丫鬟搀扶下走过来,高昂下巴,眼神却无比讽刺:“你怕是舍不得那位端王妃吧。”

长孙钰脸一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谢知微冷冷一笑:“我是不是胡说,殿下心里明白。”

“你!”长孙钰扭过头,“我懒得和你计较。”

“是懒得计较,还是因为心虚了?”谢知微美面轻扬,唇边讥嘲带上两分悲凉,“殿下,你我成婚之后,有多少次是在书房睡的?还记得洞房那夜,你喝醉酒,唤的又是谁的名字?”

长孙钰本来朝上受够了气,回到家中还要忍受她的冷嘲热讽,当下砰得一响,一拳砸在桌上:“你说够了没有?!”

谢知微微微一震,斥退奴婢径自在桌边坐下:“我只说了事实,殿下何必发这么大火。”

长孙钰阴着张脸盯她,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股邪火冲上头,一把抓过她的手:“谢知微,你不要以为有你爹本皇子就不敢动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给我耍花样,否则,哼!”

谢知微看着这个人,外面人人称赞的九皇子,温文如玉,儒雅君子,此刻却抓着她的手威胁她,面目狰狞,比那话本中的凶徒不遑多让。她把身子给了这人,也把心找回来给他,可他没有丝毫怜惜,公事公办,粗鲁无情。

还记得新婚那天夜里,他喝得烂醉趴在她身上,出入时口中不断念着云韶的名字,谢知微觉得恶心、想吐,却又被迫迎合,过了她人生第一个屈辱的夜晚。再后来,每次同房都快得要命,他看重她的肚子,他要她快些怀上孩子,然而又侮辱她、再每次最亲密的时候叫别的女人的名字。

中秋宴上,她以为自己认命了,嫁给外人都称赞的君子,哪知那才是噩梦开始。

于少女时无数次幻想过的执手看花、琴瑟和谐都成幻梦,她所能做的只是顶着九皇妃的名头,日渐绝望。

“长孙钰……”谢知微突然抬了眼。

或许是那双眼里的绝望太过深刻,即使长孙钰也不禁愣了下。

“你既不喜欢我,又为何娶我?”

这一句话问得太傻,但那神色执着的令人心疼。

长孙钰不由自主避开:“你知道,父皇赐婚,我没得选。”

谢知微苦笑呢喃:“是啊……没得选……”她不也是一样吗,父亲的命令、家族的荣耀,她是被牺牲的那个,一直没得选。

长孙钰松了手,房中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道:“你安分守己,九皇妃的位置永远是你的,至于武安公主的事,不要再提了。”说完走出去,谢知微看着那道俊朗的背影,心中无比苦涩。

武安公主……长孙钰你可知道,你从没叫过一声端王妃,从来没有。

离开皇府,心情瞬间舒畅许多。

和谢知微这番交涉,真正又勾起他另一重心思。

云韶。

虽然嫁给容倦,但他从未忘过,那天演武场上,手下回报她立于城头、扬槌击鼓时的风姿,他感到满心惊艳,有说不出的滋味交缠在胸口。

得不到的是就是最好的,这样的绝世女子,本该是他的皇妃。

惊而顿步,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端王府门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走来这里。

王府侍卫便要上前,长孙钰连忙转身离开。

走了几丈,停步回望。

端王府的匾额日渐模糊,他的眼前,渐渐勾勒出云韶的模样。

等着吧,等本皇子登基那天,一定要了你!

端王府内,云韶没来由打个寒战。

容倦从书案中抬头:“着凉了?”

云韶摇摇脑袋:“没有,你继续忙你的吧。”

今天接了吏部,容倦手上的事翻了一番,可他还和之前一样,把公务全搬回王府,端绪帝对此默许了,底下的自然也没话说,只是民间隐隐传出小道消息,说是端王爱妻如命,片刻也离不得王妃,所有连公务也要在王妃身边处理。

云韶看着埋头苦干的某人,忽然觉得那消息也不错。

容倦朱笔批注,刚圈了一个名字,便感觉肩上一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环上颈项,于是顺势放下笔,倒进美人怀里。

“嗯?”

云韶站在他后面,小手从背后抱上去,在胸口画了个圈:“端王爷,白日漫漫,你就打算看一天公文?”她语调慵懒,原是想求他带她出去走走,哪知这厮会错意,直接侧身把她拉进怀里。

“原来王妃是无趣了……”容倦噙着笑俯身吻下。

云韶连忙捂住嘴。

那一吻落到掌心处,酥麻酥麻的,更叫她浑身过电似一颤。

“喂,不是!”云韶无力地翻白眼,“青天白日,你能别这么禽兽吗?”

清冷的容颜染上笑意,引得人脸红心跳,容倦欺过身,深邃的眼瞳似要望进她眼里:“夫妻之事,何谓禽兽?”

云韶深知挖了个坑给自己跳,灰了心也不挣扎:“那你快点,完事儿了我要出去。”

蜻蜓点水的吻在嘴唇上掠过,云韶没等来预期的亲密,睁开眼,才发现那张绝色蓝颜坐直身。

他抱着她,让她坐在膝上,接着又去拿笔,指着公文上的一个名字道:“王妃来看看,这是什么。”

云韶百无聊赖看了眼,忽地一惊:“周望?”

周望是长孙钰的心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赶紧看下去,原来是长孙钰举荐,让他来任吏部考校的主评官。

云韶怔了怔,问道:“这好像是吏部的公文……我看是不是不太合适……”

容倦贴着她的脸颊道:“无妨,对你,我没有秘密。”

心里有些痒痒的,一股熨帖烫热从心头划过,她干咳两声,赶紧转移注意:“这、他是想插手吏部了?”

容倦道:“王妃聪明,如今六部中的工部、礼部、刑部都在他手中,若能拿下吏部,那便是大权在握。”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韶道,“找个理由推了?”

容倦轻轻摇头:“今日朝会,他举荐的十三个人全被驳回,若连这一个也拒绝,他会怎么想?”

云韶想了想,以长孙钰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多半是要认为他在为难他。

“难道你想答应?”

“嗯。”

“周望可是他的心腹,你这样……”云韶皱眉,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赞同。

容倦微笑道:“不用担心,把他放在身边,才好更好看着他。”

说毕批了一个“允”字,接着阖上公文:“我要出去一趟,走吗?”

云韶早呆的无聊,喜道:“那当然,不过,你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

京郊。

云韶沿途看风景,今儿个天气甚好,一碧万顷,空气也透着清新。她心情大好,脸上挂着笑容,容倦唇畔微勾,偶尔扫过的目光温柔缱绻,不经意碰上,能叫她脸红心跳好一会儿。

马车在一个寺庙前停下。

云韶看着这个恢弘的古寺,一怔后问道:“你来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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