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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骋儿会在长安送命?”秦韶问。
“绍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裕王不答反问,他也不傻,秦韶都这么问了,他自然觉察出什么。
“为何你会如此笃定,骋儿去了长安就是死路一条?”
秦韶眨了眨眼:“父亲叫我读过许多史书,历来主少国疑的故事不少,孩儿担心骋儿年纪太幼,此去便是个活靶子任人宰割——”
“不必说了”裕王竖起手掌,取出袖中信递给秦韶。
“陛下已经派人从长安来,即便是死,秦骋也必须给我死在长安。”他肃容道。
秦韶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她接过密信草草扫了一眼,果然发现了方昭然的名字。
同前世一样,皇帝发现容王派容宿来了渝州城,便火速派出自己的心腹方昭然。
可那又怎样,前世不还是被容宿移花接木换走了小侄儿?
尽管此时父王已经不再对容宿掉以轻心,她也除掉了喜儿这条线,但容宿心思诡变,难保不会再生出什么奸计。
想到容宿,秦韶的心突突直跳。
但望向裕王,她却没有坚持:“即便真要让方统领接走骋儿,父王也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容宿的手既然能伸到喜儿身上,就能伸到嫂嫂院里其他丫鬟的身上。”
裕王脸色缓和一些。
“放心吧,为父已经吩咐过,东和苑的人手均是王府的家生子,不会有问题。”
“是,”秦韶低头应了声,视线盯着茶盏。
父女二人陷入一片沉默。
裕王试图打破,便开口问:“你方才说,从镜中顿悟古今之博大艰难,是何等之博大艰难?”
秦韶饮下一口茶,方道:“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之难也,又非吾辩之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而能尽之难也,实是非明君上之意而难言也。”
裕王眉头皱起。
这孩子分明是话里有话,却不肯对他直言。
秦韶兀自站起来施礼:“孩儿只觉自己见识浅薄,学不足用,还请父亲允我师从玉成先生,多读些。”
裕王根本不知道秦韶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只觉这要求很棘手。
令他想拒绝却又无从拒绝,便道:“先生年迈,早已不收弟子——”
“那就不时讨教,总有获益之处。”秦韶坚持。
“好吧,还是不要太过频繁地打扰先生。”裕王只能如此。
“是。”秦韶起身,恭恭敬敬地送裕王出门。
外面天色已经见暗,院子里两名小厮举着烛火,陆续点亮沉香堂各处灯火。
裕王负手走出很远,忽然顿住脚步。
“这孩子……”他回头去望,沉香堂各处灯火通明,秦韶也早就回了院子,不见踪影,但秦韶方才的言谈举止还犹在眼前。
裕王后知后觉,摇头苦笑:“竟连我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
房中,秦韶面沉如水。
她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对于父王,骋儿是裕王府唯一的男丁,大秦嫡系唯一的男儿身,便是死,他也要死在皇权路上,不得有半点退缩。
对于长安那位皇帝叔叔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陛下不会介意裕王府送来的是嫡子还是嫡孙,但必须要有一人前来,断不会允许二者皆不来的情况出现。
而裕王也绝不会允许女扮男装的她成为这个人选。
这,就是症结所在。
陈氏见秦韶发呆,以为她还在生闷气,主动将瑞雪抱来,边道:“世子真是长大了,方才在后堂听到王爷高声,奴婢真怕您一时任性同王爷犟起来。”
秦韶漫不经心地挠着瑞雪的下巴,奶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同父王犟有什么用,最后不过是我被禁足,反倒影响了……我们的父子之情。”她笑笑。
前世在容宿手中,旁的没学到,不要以卵击石的忍字,她可学得足足。
便是对上父王,她也只能忍。
因为前世之秘,秦韶已经打算让它烂在肚子里,免得无济于事不说,一旦泄露出去,可能还会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
秦韶抱着瑞雪的两只小爪子前后摇摇,低声道:“两只爪子想要走路,总要有一只先迈出去……”即便可能会被人斩断,鲜血淋漓。
父王既然选择了秦骋,她就只能选自己了。
“舒涵呢?”秦韶捏着瑞雪粉嫩的小肉垫,抬头问向陈氏。
陈氏一楞,颇有些惶恐:“那丫头前日跑回房中便一直躲懒,我这就叫她过来伺候。”
“不妨事,我只记得舒涵绣工甚好,能否让她替我往东和苑走动走动?”秦韶道。
陈氏微怔:“爷的意思是?”
“长嫂身边人手刚换,我怕她忙不过来,让舒涵每日去上一个时辰,帮骋儿做两身衣服,”秦韶道。
“这不妥吧,”陈氏小心翼翼道:“舒涵只是您房里的丫鬟,怎好替您往大夫人处走动?”
秦韶的心思还浸在大事里,只抱着瑞雪捋毛,不理其他。
陈氏叹了口气退出去,倒是燕妙眼珠一转,扭身去外头取了个小檀木匣子回来。
匣子还没打开,秦韶怀里的瑞雪就开始不安分地要往下爬,这才把秦韶的心神拉回来。
“匣子里的是什么,竟让瑞雪这般着急?”秦韶问。
燕妙嘻嘻直笑:“奴婢也不知道,是西域贩子听说奶猫送给了您,特意托管事呈上来的,说是能令猫儿闻之发狂呢。”
“哦?”秦韶有些好奇。
燕妙从匣子里取出一枚缝得结结实实的球形香囊,就见瑞雪跳到地上,入了魔似得绕着她走来走去,急得喵喵叫。
秦韶看得新奇,接过香囊高举逗弄小家伙。
只见平时高冷的小东西顿时没了架子,主动扑到她怀里,软绵绵地喵喵叫着,一双黑豆眼还不忘可怜兮兮地盯着她,好生有趣。
秦韶笑着把香囊丢到地上,奶猫顿时扑过去,抱着香囊是又咬又舔,还痴迷地闭着眼,两只后爪像控制不住地蹬来蹬去,沉醉得不可自拔。
“竟真有如此神奇之物,”秦韶说。
“可不是,那贩子呈了十二个猫咪香囊,说只要有它在,保准这猫老老实实。”燕妙忍不住蹲下摸摸瑞雪的头,奶猫则全装没看见,眼里只有那猫咪香囊。
“他倒是会做生意,”秦韶笑说,眉目却渐渐收敛:“不过我尚在病中,哪有心思看顾猫宠,这贩子还来献宝求赏,到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别有用心呐?”
燕妙浑身一凛,慌忙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