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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聊二婶儿见了玉妹,心中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埋怨道:“玉妹,你今年已经是十二岁了。该不让奶奶操心了。你和张晶晶要好,奶奶不反对,但是不能无时无晌的总在一起。张晶晶和你不一样。她除了学习就可以玩儿,而你还有一个残废妹妹要照顾。不要全都推给奶奶,奶奶已是顾不上了。再说这么晚黑灯瞎火的,你不怕遇上坏人,奶奶的心里能踏实吗。”
玉妹自知理亏,随奶奶进了院子。见前院的小西屋已经关了灯,知道母亲又没有回家,父亲已带着玉葵睡下了。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小西屋,摸黑从小橱柜上的盘子里找到一块发面饼,就忙回到里院的小南屋。见奶奶的盖碗里有热茶,就一饮而尽。然后三口加两口囫囵吞枣就把那块发面饼吃进了肚子里。那聊二婶儿见了,眼里含着泪,一言不发,只是把茶壶拿进了小南屋,又给空的盖碗里倒满了茶。玉妹看了奶奶一眼,心存感激也一言不发地又喝干了那只盖碗里的茶水。
睡梦中,玉妹被阵阵吵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问道:“奶奶,现在几点了?该到上学时间了吗?”
聊二婶儿说道:“这几天没到早上四五点,就有全国各地的串联的学生到洪家大院排队订免费火车票,咱们只和洪家一墙之隔,夜深人静,自然就逃不了清静。你呢,平日里玩累了睡得沉,就是打雷也是听不到的。谁让你昨晚上喝了我的酽茶,这就睡不实觉。耳朵就灵啦。”
玉妹只觉得冷,就用力抱着奶奶的后背,希望奶奶那床又薄又窄的棉被能让祖孙俩都暖和些。聊二婶见玉妹睡得不踏实,就说道:“知道冷了吧,这天寒地冻的,把自个的棉被借给来北京串联的学生,如今自个都冻得快成了冰坨子。你倒真是你爷爷的孙女,那脾气秉性竟然分毫不差。全家人只有你那条棉被是前年你爷爷手里还有钱的时候给你添置的,那可是新里儿,新面儿,新棉花。这一条棉被,就是有钱人家也会用上几十年的,甚至是一辈子。可你就这么轻易借给别人用了,还不知道人家给你糟踏成什么样呢。”
玉妹说道:“当时街道号召我们借棉被给外地学生用,我爷爷是同意的,他还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些学生,出门在外几千里的都有,有了难处自然帮助啦,要帮人,就要拿最好的给人家用,又不是打发叫花子。所以我就借出去啦。”
聊二婶儿说道:“你爷爷就是一个见了别人有难处就恨不能把自个的命都舍了的侠客。当时我也没反对,是你爷爷活着,一家四口人挤在一张铺上还能暖和些。可你爷爷腾出了他的铺位,自然三个人睡的就宽松啦,宽松了就透风,你不冻得打哆嗦还能更暖和吗?明儿个,无论如何也得跟街道主任把棉被要回来。不然为了帮别人,自个却要冻死了。再说国家也是号召拿出自个多余的,也没说冻死你保了别人。国家不差你那一条被子。不够用了,国家出钱买新被子给学生用。”
玉妹听了,觉得有道理。就说道:“那就听您的吧,不过如果街道确实有困难,您也别太坚持了。借都借了,最后还落得自私的坏名声就不值啦。”
玉妹冻得手脚冰凉,见奶奶也是瘦的前心贴后心,哪有体温发热输送给她,只好打着冷战下了铺。看看马蹄表才四点五十分,就穿上小的快扣不上扣子的楔棉袄,套上那件粉色的灯芯绒卓娅式罩衣,出了金家小院。来到大院儿,见洪家大门口人来人往,拥拥挤挤,乱乱哄哄。原来洪家大院儿变成了临时的火车票发放站,只要是外地来北京串联的学生持有学校的证件,就可以免费领到离开北京的返程火车票。北京的中学生大学生也可以从这里领到去全国各地串联的免费火车票,至于为什么把领票处设在洪家大院儿当然不得而知。玉妹心里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北京来了这么多外地学生?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学生不在北京火车站买票而是深更半夜跑到一条小细巷来领免费票?
玉妹实在感觉太冷,无处取暖。离上学的时间也太早,就灵机一动,用中速向西单大街跑去。玉妹跑到菜市口大街,天还没亮,心知离西单商彻有五站地,往返回家就是十站地。可她不能静止,如果静止不冻死也会冻僵。为了全身不至于被冻僵,她加快了速度。当她走进学校,进入教室,她已是一身的汗水。同学们还没有到校,她一进教室站定,全身的汗水就刹那间变成冰凉,顿时,室内也有一股阴冷之气向她袭来。她忙把自己的书包放进自己的课桌里,起身来到炉子前,用铁钩翘开封了一夜的炉火盖,一股温热扑面而来,她的心神才定了下来,她蹲下身打开火门,然后站起来用铁筷子把还发黑的煤炭块儿一捅到底,顿时那红火苗迅速攀升上来,玉妹心中一喜,不由地把双手放在火苗上取暖。只见自己这一双小手已经冻成红肿僵直,手背上那块让奶奶敷上中药马勃的冻疮已经崩裂,一遇热就疼得她心中隐痒。正在蹦高跳脚之时,就见徐晓慧进来,一进门,就欢笑着说:“真幸福呀,咱们的教室温暖如春。这室内和室外简直是天壤之别,柳玉妹,咱们六二班有你这位班主席,每天都会是冬暖夏凉。谢谢你啦。”
玉妹正要和徐晓慧说话,就见同学们陆续进来,站在火炉旁忙对同学们说道:“天寒地冻,请同学们进来后及时关上门。”
此刻室内的炉火煤炭已经烧红,火苗窜出火炉半尺之余,加上四十六个人体发出的体温,玉妹的身体才完全彻底温暖起来。
下了第二节课,张晶晶说道:“柳玉妹咱们俩去荡秋千吧!”
这所学校占地面积很大,大院套进几个小院,光六年级两个班和校长办公室,教员办公室就占了一个小院子。这小院子出口的一块小场地就竖立着两架秋千,平日里每逢一下课同学们一拥而上,玉妹作为班干部从来不肯和同学们争抢。可喜的是学校的体育器材非常多,在大操场的东侧,还有一系列的器材,单双杠,爬杆等。那玉妹爬杆的技巧不敢对她有溢美之词,可以说不及一般的同学。单杠的翻滚动作她根本没有胆量去尝试,可双杠却玩儿的相当出色。她身体的轻巧和灵活,她的腾空高,筋脉柔韧,都让她格外喜欢这项运动。
此刻上午十点,但还是三九四九不出手的季节,那秋千绳还有冰碴,就没有那么多的同学抢着玩儿了。玉妹和张晶晶同时各自上了秋千,玉妹许久不玩儿了,一上去就兴奋。她用刚刚暖和过来的小手抓紧了绳子,迎着灿烂的阳光,起初还轻轻平缓地荡着秋千,不一会她就觉得不过瘾,她荡呀荡呀,索性用力荡到最高,她觉着自己就要飞起来了。她觉得飞到高空的感觉既飘飘欲仙又十分恐怖,因为她没有翅膀,稍微不慎就会从空中跌下来,就会粉身碎骨。张晶晶快乐地叫道:“柳玉妹,你真轻盈,我可不敢荡得像你一样高,我会头晕的。”
玉妹兴奋地在空中说道:“你长大是一位文静的知识分子,我会是徐霞客一样的旅行者,我不能胆怯。我这一生要走南闯北呢。”
上课铃声响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下了秋千。
这日下午放学后,同学们陆续走了,玉妹留下来和女同学李春兰做值日,四十几岁文质彬彬的女校长带着两位民警进了教室。说道:“柳玉妹,警察叔叔来检查咱们学校的安全,你们一定要封好炉子盖好火盖儿防止火灾。”
玉妹眼尖,认出其中一位民警是分管自己家那条胡同的片儿警,叫王文成。王叔叔四十岁左右,中等身高,圆头胖脸,络腮胡子。玉妹何时见到他都是满脸堆笑,那双笑眼总是眯成一条缝,在处理街坊邻居打架斗殴时,总是和当事人拉近距离,连开玩笑再劝教,只要王叔叔出面,多么激烈的家庭战争和邻居大战都会很快偃旗息鼓。就连父亲和母亲的几次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战争,只要王叔叔出面调解,都不能不让他的几句诙谐之言,各自退水熄火,没有了斗争的疯狂。因为王叔叔的尽人皆知的口碑,极强的人气,被群众评为优秀警察。玉妹早听奶奶说过,王叔叔是解放前国民党政府的警察,解放后,政府留用的。这段历史不影响他在群众中的威信。玉妹因亲眼所见王叔叔处理事物的能力,所以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见王叔叔来校检查安全,自然对他肃然起敬。不由先开口叫道:“王叔叔好”
王文成笑道:“小玉妹,原来你在这所学校上学。”
校长惊讶地问道:“怎么,王同志还认识我们学校的学生?”
王文成笑道:“何止认识,熟到都要烤焦啦。我对她的家庭情况,比她自己都知道的详细。她爷爷,柳进宝是一位一身好厨艺,行侠仗义的大能人,还是一位目不识丁却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书人。她爸爸,是她爷爷的徒弟,手艺也不差。读过私塾,满嘴的唐诗宋词,一肚子的墨水儿。就是自视清高,不肯参加集体工作,总想着单干。聪明倒是聪明,可惜不识时务。不知他的女儿在学校表现怎样?”
校长忙说道:“我并不知道柳玉妹的家庭情况,可柳玉妹本人在学校可是表现出色,还是这个班级的班主席。我们这个六年级二班可是全区的优秀典型呢。”
王文成说道:“外形出落得不错,既然都是先进班集体的先进班干部,那学习肯定不会错了。小玉妹,你爷爷奶奶在你小时候可是把你当成掌上明珠,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对你爸爸失去希望,就盼着你争口气呢。你爷爷奶奶都是争强要面子的人呀,我调离细巷也多时了,你爷爷奶奶还好吧?”
玉妹忙说道:“爷爷刚去世不久,奶奶整天忙着干家务。”
王文成听了,一时感叹起来,说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你爷爷那是一位多么喜相健谈豪爽的人呀。”
王叔叔连用了两句成语,倒让玉妹记住了这两句话。谁想到这两句话不但用在聊二爷身上准确,竟也见证了柳玉妹的一段一生难忘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