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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那边?还不出来!”宝琴上前两步,厉声喊道。在主子面前,她细心体贴,温声细语,可作为主子的大丫鬟,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会把大丫鬟的气势做得全面的。
话落了一会儿,只见那墙后面绕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虽然穿着一身府里小厮的灰色衣服,但却掩盖不了他清贵的气质。他深邃的目光扫过站在中间的顾景芜,只一眼,便低下了头。沉默着,也不说自己的来头。
然而,只这么一眼,就足以让顾景芜搭建好的心理防线奔溃瓦解。
她以为,他们还是和前世一样,午膳之后,她去顾景容的院子里,因为他不理自己,怒极,而打了他一顿。
可他们却提前见面了。
她想着,再见面时候,她会冷静得对他,像是对待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样。可衣袖里的手却不知何时握满了汗水。她把玩着绣有兰草的手帕,不着痕迹地将手心的汗水嫌恶地擦拭干净,冷冷地半眯着眼望着停在两米远的那个人。
“你是何人?”宝琴又问,不过声音不似方才尖锐,想来是被那人的容颜所惊艳了吧。
他长得是极好看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睛深邃的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尤其是在专注的看向你的时候,那双眸子总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的唇很薄,人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大抵如此。
常年的疾苦,没有让他变得平庸世俗。他周身散发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淹没在茫茫人海,依旧能让人一眼辨识得出。
不同的是,他沉默虽沉默,却没有给人一点温润之感。上一世的影子消散后,眼前的他,只给人一种冷沉阴郁的压抑气息。
他敛着眉眼,低沉的声音如同黑夜里晕染开来的墨汁,一笔一划在顾景芜的心底烙下痕迹。
“尉长风。”他的名字。
“啊,你就是二姑娘带回来的那个……”乞丐二字,宝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她无法想象,眼前这样一位有气质的男人竟然会是街边落魄不堪的乞丐!不仅她,说出来,估计谁都不信。可他偏偏就是。
“你怎么会在这边?”宝琴问。
隔了一会儿,他才抿了抿唇,答道,“迷路了。”
顾景芜冷笑道:“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就不该到。既然到了,那边应该做好迷路的心理准备。”
尉长风倏地抬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无形之中擦碰出火花来。不过一瞬,男人就率先收回了视线,目光浅浅落在了女子的裙摆上的金线上。连一件裙子都是金线缝制的,那裙裾的花儿更是绣的栩栩如生。可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衣服都穿不起。
他很厌恶这样的女子,骄傲,无礼。然而他的目光却总是无意之间被她吸引。他见过她,在梦里。那个梦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重复出现了。梦里,她是他的妻子,不顾众人反对下嫁给他。然而最后,他却逼得她家破人亡,也将她亲手断命于悬崖。梦里是没有感觉的,然而每每梦到她跳崖的那一瞬,他的心都难受的好像要死掉一样。
他见到她了,从墙上的窗户看到她的第一眼,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死死的想要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
她在笑,凌霄花开了满头,她站在花下,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可见到他时候,她变了。嘴边的笑容不再那么明媚,而且带着丝丝冷意。她看着他,即使掩饰的很好,但他依旧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她说的话尖锐刻薄,像是一把刀,凌迟着他的躯体。
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指甲深深嵌进皮肉的痛感让他找回自我。他同样冷冷地瞧着她,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女子嗤笑了一声,像是面对垃圾一样的不屑一顾。
鲜血从掌心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溅在地上,颜色变成了暗红色。
宝琴惊呼:“公子,你流血了!”
而顾景芜,看也没看一眼,就带着顾子琅离开了。
尉长风无所谓地甩甩手,语气淡淡的,道了声“无事”。
宝琴有些不忍心,边走边回头。身后那个男人模样很年轻,肤色白的近乎病态,宽大的衣服裹着他瘦长的身子,显得寂寥而落寞,让人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之心。
“姑娘,他看着怪可怜的。”宝琴低头小声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景芜望着远处的天际,今天日头不好,天也白茫茫的,惹人心烦。
嗤!
“景儿姐?”顾子琅拉着顾景芜的手。
“怎么了?”顾景芜回头望他。
“你可认识方才那人?”
“……不认识。”顾景芜眼底闪过冷光。
“可那人惹景儿姐生气了。”景儿姐往日性格娇纵了些,不过这些日子却是极为沉稳的,对谁都是和颜悦色,可独独在刚才那个陌生男人面前变得尖刻异常。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一点恩怨,谁能相信?
“不单单是他,我自来是不喜欢这种人的。”顾景芜反握住顾子琅的小手,语重心长地告诫他道,“子琅,你且记住了,不要胡乱同情别人。可怜之人,那必是有其原因的。有些人,明面里看着无害,心里还指不定在想着怎么算计你呢!你可听清楚了?”
顾子琅似懂非懂,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应着,“子琅记下了。”
宝琴疑惑地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忽然觉得姑娘真的是变了。变得成熟稳重、识大体,也更有主见了。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呢?她日日陪伴着姑娘,从不曾走开过,姑娘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却不曾发现什么异常事情发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