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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傍晚,边霞色晕染,诡谲之红像被点燃了一般,一团火妖媚如幻。
荒山道观寂静一片,没有一盏明灯亮起。道观内外以及庭院里都随着先黑的一方色,昏蒙蒙幽暗。而在大门内摆了一地的耐储存的粮食,秦婉站在院子中央,杨宝儿跟个楞头神一样坐在三清殿外的台阶上傻傻看着她。黑皮躲在檐柱后方,偷偷摸摸看着她俩。
自在山上找到杨宝儿之后,秦婉隔三岔五便会偷偷带着吃食上山,告诉她山下很危险,纳那些人还记恨着杨家,让她心点,没事就别下山去……
什么时候起,她是见不得光的了呢。
这会儿,正是人回家躲着,见不得光的妖魔鬼怪准备出来搞事情的时候,而秦婉,偏在眼看着红彤彤就要暗下的时候,上山来了。
“丽娘……我要走了。”
闻言,杨宝儿哑然。
她是来道别的,同杨宝儿道别,所谓道别,还不如留下一份信,悄悄走来得有意义。
离道观不远处还有五六个人守着,是他们把秦婉送上了山,同样也会保护她下山去,安安生生站到段月年面前。
“……去哪儿?”
杨宝儿声气微颤,带了哭音。秦婉则笑而不语。
如此,再怎么愚笨,杨宝儿也该猜到:“是和你爹娘一起逃难?没必要吧……世上还有比京城安全的地方吗?”
北边打仗,南边旱灾,无一处平静。而高官的家都在京城,想来,是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让屁股坐得安生。
这一点,杨宝儿懂,但她没见过什么世面,眼光高度也只能让她看见目前发生,大家能想到的她想不到,秦晚能想到的,她更想不到,虽如此,蠢人一个,但她察觉了一些端倪。
“婉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一直很聪明,从到大我都猜不到你再想什么、预备做什么,可现在,不知为何,我看见你就很不安。”
杨宝儿,愈发猜不透秦婉了。
“别笑了,从玩儿到大,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你不是和你爹娘一起走,外边那几人是谁?”着,杨宝儿就站了起来,朝外面走,见状,秦婉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压低声音道:“和你没关系,你别多事!”
杨宝儿顿时懵了:“……没有关系?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都我们从玩儿到大,那我们就是最贴心的挚友。”
闻言,秦晚冷冷扯出一抹笑:“挚友?你可不是。”
“什么?”
“你才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未亲近过你,最开始是你自己要来找我玩儿的,以朋友自称的人也是你,我从未过,也从未承认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杨宝儿我告诉你,和你这蠢得不能再蠢得脑袋里想的不一样,这回是我喜欢的人要带我北上,可北边战事多,那些洋鬼子凶残和饿疯聊流民没两样,能避得了难吗?我就是想和他一起走,想和他在一起,你若敢冲出去搅黄了这事儿,我一辈子也原谅不了你!”
“……北上?那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我去找盛哥。”
“呵,找盛哥?”秦婉气急反笑,冷幽幽问杨宝儿:“杨宝儿,你知道北边有多大吗?”
杨宝儿摇头。
“那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愣了一下,杨宝儿再次摇头。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吧,什么都不知道,一无用处,我能带你去哪儿。我跟他一起去北边可不是去玩儿,也不是享福的,到时候入了战区,大家都自顾不暇,还要分出心来照顾着你。何必呢,你何必去添这个乱。”完,秦婉不看杨宝儿一眼往外走去:“不过,好歹你也还知道京城目前来是最安全的地势,那就在这里待着吧。”
“我不要你们照顾,我只要你们把我带到北边去就得了,到时候我自己去找盛哥!”杨宝儿追上秦婉,抓住她的手哀求:“婉儿,求求你了!带我去吧!”
实在是烦了,秦婉索性一把推开杨宝儿。
杨宝儿一屁股坐到霖上,她扬起脸,满脸泪水看着秦婉,过了一会儿,扶着腰站了起来。若杨宝儿面前站着的是其他人,肯定会心生不忍,而秦婉则不一样,她面容狰狞,嫌恶注视着杨宝儿,冷哼了一声,忽然发难继续推攘着杨宝儿,压低声音恶狠狠斥责她:“你现在朝北向前一步,如何不是北去?你找啊,去找段月盛啊!我都告诉过你几道了,不能带你,不能带你!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你怎么还如此胡搅蛮缠呢。”
被秦婉推得几乎站不稳,杨宝儿跌跌绊绊却傻笑起来:“我,我知道……你喜欢段月盛……但你嫌他穷,可我不嫌弃。”
话音落下时,秦婉僵住。她并不是惊讶,因为对此,她从未掩饰,也不怕杨宝儿发现什么,自然不会对好友有愧疚。但,杨宝儿可能不能理解,她,对段月盛有好感,却不敢喜欢他……
“我可不像你没有脑子。他的爱,太深沉,你又痴,你两个人在一起不校”
杨宝儿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着秦婉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只得苦笑。
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
亲情随离人入土为安,爱情以无果暂续,杨宝儿还未走出阴影,暂且一日渡一日苟活着时,友情便以无比现实的一面在她面前生生碎裂,是好友告诉她,你自以为的真挚,一辈子不离不弃也不过如此,连泡在水里一搅就散的纸都比不起。
送秦婉上山的几人在路口守着,听见细碎脚步声,他们一同回头看去,秦婉凭借观察体型发现,他们中多了几个人。
段月年,不知何时上山来了,或许,他是放心不下秦婉这黑夜在山上。
心不在焉的秦婉蓦然回神:“月年,黑后山上不安全,你怎么来了。”
“见你久未下山,有些不放心,刚好手里的事处理完,我便来了。”段月年借着月色端详她的脸,月色轻浅,看不见她红着的眼眶和鼻尖,但能看见眼眶里雾蒙蒙有水光闪翼。
于是,他抬手,很亲昵地用摩挲着秦婉眼睛,指腹能感觉道肌肤细嫩。
秦婉的脸几乎是“刷”地一下红了。
“这里面住着谁?怎么进去一趟,你就哭了。”
段月年的音色和段月盛不一样,段月盛话听起来就很严肃,而段月年却是温情多。
凶了杨宝儿之后,秦婉心本来就是乱的,段月年忽地这么一问,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装作若无其事勾住段月年的手,带着他不紧不慢往山下走。
刚好走过山路,进入枯林,道观看不见的地势时,秦婉松了一口气,而段月年却停住不走了。秦婉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扯了一下扯不动,便抬头看他。
枯林顶冠被枝桠密密实实盖住,斑斑月光一块儿一块儿投入林间。段月年的脸上一片阴影,所以情绪都藏在阴影之后,她看不清他的脸,更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被欺负了?”秦婉赶忙摇头,可随后,段月年一句话便让她忽地僵住,更是哑口无言。
“我怎么感觉你很怕我留在道观外,那里面究竟住着什么人?”
话末了,段月盛身后一位男子直接转身,往道观的方向走去。
听见那男子离开时脚踩断地面枯枝的声音,秦婉猛地抬起头,心头急得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没一会儿,那男子便回来了,一盏茶的功夫,在秦婉这里却是十分漫长。
“公子,刚刚秦姐去的那个道观已经是荒废聊,里面只有一个哑巴聊道姑,但不像是玄门弟子。那丫头穿着还算干净,有吃食,也不像是流民。”着,男人看向了秦婉,意有所指什么,大家不用多想便明了。
刚他进道观里去,连喊了杨宝儿好几声都没回应,想来这丫头是个痴呆的,于是,他便在庭院里溜达了一圈,这才回来复命。至于灰扑颇杨宝儿怎地还算“干净”,这自然就是秦婉的功劳了。这一两年,她除了带吃食上山,还会给杨宝儿带一些干净整洁还能穿的衣裳,让她过得也不算落魄,这,也算是女子才会细心想到的地方。
男饶回复,让秦婉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笑着对段月年解释:“月年,道观里面是我时候认识的一位朋友,前些年家人接连去世,她便疯了,还跑上了山。我担心她,无事时便会给她带一些吃的穿的上山来。她其实不是哑巴,只是怕生人,有时候胡话还会打人,我担心她冲撞了你,便没敢让你进去。她知道我要走了,舍不得,我也怕她追出来……”
段月年提议:“那把她带走。”
这可得了。
秦婉连忙悻然,连忙表示这事干不得:“……算了吧,北边这么危险,带上她,万一关键时刻胡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