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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子的出现就好像是一场意外,携有目的而来,只出现一次,然后音迹便随他一起消散在漫漫历史黄沙中。
人生漂浮虚幻,一阵风就可吹散所有。
在此之后杨宝儿平淡枯燥的日子没一点改变,她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在每日清晨或傍晚下山躲在桥边一待就是几个时辰,没等到自己想等的,才垂头丧气打道回府。
这一年,杨宝儿二十一,女大,未嫁;段月盛二十三,家世不凡,年轻有为;宣仪二十二,公子有情,偏执唯她不娶;秦婉二十一,深入情门,负亲负友,不走回头路。
“她等了五年。”
前一世,她在这里等了五年,这里,是荒山野岭,没有什么和善的飞鸟走兽,有靠死人尸体存活的恶狼野狗,还有长着人样,事实上大多都是由人变化而来的妖魔鬼怪。后面两样东西,吃人不吐骨头。
忽然,女人笑着摇头,否定了自己所说的前一句话:“七年……不是,她等了一辈子。”
“有这么久?”
遂望着怅然若失坐在桥护栏上的女子,夜色浓重,但遂貌似看见脸像蒙了白纱一般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是难过。
女子继续说道:“真有那么久。自年幼时第一次见段月盛开始,她就就开始了追逐,同时也是等,等他停下,等他回头,等他向她伸出手。”
闻言,遂点头认同,随后自嘲一笑,“活一辈子,别的本事没有,什么事也没做成,这姑娘倒是痴的很。”
女人笑问:“所以我说‘可笑’吧!”
遂再次点头认同:“嗯,可笑。”
看他人人生一场如戏,戏你我往事如小儿说梦,可笑。
遂与女人一同默默望着杨宝儿人生中两年光阴飞逝如许,这期间,杨宝儿又在山下捡了几个比许开还小的小屁孩养着。
果然,是找着粮了之后的豪气。
同时,山下的世界更乱。从战乱区昏头昏脑跑到饥荒地带想向南方涌的难民越来越多,在活命面前理智被抛却脑后,大家就跟慌不择路地羚羊一般,一个接一个跳入烂泥沼,陷入另一种绝望无法自拔。没吃的,土匪出山杀人抢东西更频繁。念及自己死了自己收养在道观的孩子会被饿死,杨宝儿也减少了下山的频率,不再下山去桥上,而是换成了坐在道观大门口的台阶上望着上山小路发呆。
“没意思。”她心里这么想着。
许开牵着一个学步蹒跚的瘦弱孝从道观出来走到杨宝儿身边,甜滋滋叫着“姑姑”,递给她一个烤糊了的馒头。
杨宝儿心不在焉接过馒头啃了一口,一股糊渣子泛苦味儿,她嚼了两下便皱眉,望着手里许开给的馒头愣住。没等她反应过了问许开是怎么地把馒头烤糊了的时候,许开牵着的小娃娃“呀呀”叫着,扑到了她怀里。
想着孩子怕是饿了,杨宝儿便吩咐许开:“小弟是不是饿了,许开你去把灶台上的米糊给端出来。”
许开摇头,伸手从孝腋下绕过一把抱住,因为年纪小力气不大,他便用这个拖麻袋的方式把孝拖进了道观。
“姑姑你歇歇吧,我和娟儿她们几个喂小弟就好了。”
“米糊是凉的,你热一下,也别太烫了,知道没?”
“知道了。”
继“饿了的孩子要吃奶”这一小插曲后,杨宝儿跟丢了魂一样继续发呆。
遂也不说话,偏头望着杨宝儿,嘴角带笑,眼神涣散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倒也是常态,她擅长发呆,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个角落,就可以发呆。
杨宝儿和她一样。
“没意思。”杨宝儿念叨,却依旧一副呆滞模样,好像说话的并不是她一般。
某一日,由于山中无粮观中无水,杨宝儿让许开领着几个弟妹去道观边的山涧打水把缸灌满,她自己一人独自下山去取粮食。
山涧虽断流了,但山涧石壁底有一个锅那么大的洞口里有一股细细的水流出来,水满了又顺着洞边的缝隙流进地底。这水对于杨宝儿和孩子们来说,绝对是上天在绝望中慷慨恩赐她的一线生机。
山下和以往荒凉不同。
杨宝儿时隔两个月下山,发现山下极为反常的热闹了起来,大路南北两头通,但有很多人从北边的方向往南边去。原野宽阔人群分散开来熙熙攘攘,远看便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龙。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杨宝儿畏畏缩缩穿过人流,在人流边上拽住一个老伯打听情况:“老伯,你们从哪里来,发生什么事了?”
“江、江源城破了,那个守城的将军死了,东洋人打来了,杀人放火,大家能跑的就都跑了。”
江源,地处北方与南方交界地带,虽然与京城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可在如今闻风就散的军队面前,算是阻挡东洋进攻京城的唯一屏障。
江源城被攻陷,是否,京城一带,离奴役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不敢想这种日子成为真实,可它就好像发生在眼前,心有些发凉,杨宝儿收了收心神,快步走进了镇子。
深夜,大路上看不见赶路的难民了,杨宝儿才背着粮食急匆匆离开镇子。饥荒年代,粮食珍贵如金子。南来北往的难民如此多,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在深夜赶路很危险,所幸出镇子这一路上没碰到人。
可就在她紧赶慢赶到了山下刚松一口气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一个大型不明物体撞到了地上。她下意识抓起旁边的石头,慌乱中直接把石头朝着向自己袭来的黑影砸去,只听见沉闷“咚”一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滩温热液体迎面喷到了她脸上。
杨宝儿惊恐望着面朝下趴在她腿上的男人。男人的手松松垮垮抓着一把麦粒,毫无疑问是饿凶了抢粮。袋子里洒到地上的麦子大多都沾了血,而杨宝儿沾染了血污的手里还拿着那块一头尖利呈锥子状的石头,这是凶器。
男人身上以及地上浸湿麦子的血是从他头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至于杨宝儿手上的血是捡石头时,不小心被石块上锋利处割出口子流出来的。
被吓得不轻,杨宝儿瘫坐在地望着趴在她大腿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怔了好半晌,这才苍白着脸,哆哆嗦嗦推开他,拖着粮食继续往山上走。
没走几步,她听见一道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杨、宝儿……”
能叫出名字不算事儿,这个年生,熟人,是能下锅的才算熟人,加之这人想抢粮食被她砸成这个样子,若没有以前那种好环境治病养伤,也只是多喘一天气少喘一天气的作用。
见多了世态炎凉,杨宝儿没有怜悯之心,唯一困惑的便是这个喊她名字的声音,有些熟悉……
可熟悉,好像那也是很久的事了。
杨宝儿猛地抬起头,呆在原地回忆着这声音是属于哪个认识的人。一张脸在她脑海中闪现,杨宝儿瞳孔骤然放大,扔下粮食一步并作两步跑到趴在血泊中的男人身边把他翻了个身,用衣袖胡乱擦干净他的脸,她惊呼:“王旭!”
这是熟人。
王旭曾经是镇子上的居民,当初与段月盛他们一道参军,他认识杨宝儿,杨宝儿也认识他。
见是他,杨宝儿欣喜异常,却不忘捂住他涌血的伤口:“王旭,盛哥呢?他怎么样了,当初你们是一起参军的,按道理也是一个部队,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奄奄一息的王旭摇头:“我有一段时间没和他在一起……他去了段系部队,备受段湛信任。后来,我也去了他麾下,看着他从段湛儿子当上了将军,娶了书香世家的小姐,最后他被派去守江源城,死了……小东洋攻势太猛了,增援久久不来,他死了……”
听到最后,杨宝儿脸上的笑容顿然凝滞,而躺在她怀里的王旭,身体打摆子抽搐着白眼一翻,便断了气。
“他、他最后被埋了吗?打仗那么乱你们给他收尸了吗?我现在去还能看见他吗?王旭,你告诉我!我能找着他吗?”
杨宝儿哭问着,奈何怀中是死人,无法回答她这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