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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欢刚喝完药,把蜜饯含入嘴里,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走出去一看,厅里剑拔弩张的,颜夫人拉着垂首看不清表情的梁燕,尖着嗓子在那喊:“燕燕是我请来的客人,没有人可以赶她走。”
易欢皱了皱眉,问身边的颜烛枝,“怎么了?”
颜烛枝压低声音道:“七叔让那个梁小姐,在十分钟之内离开督军府,杨副官是来赶人的。”
易欢眸光微闪,看来昨天那盅滋补粥的问题很大哟,让颜子回不再纵容颜夫人了。
颜夫人看到了易欢,立刻将矛头指向她,“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在玄龄面前胡说八道,玄龄才会让燕燕离开的。”
易欢愕然,她这是躺枪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个家还没轮到你来当家,就算是你当家,难道我招呼一个客人,都不行吗?你是想要爬到我这个婆婆头上屙屎拉尿了吗?……”颜夫人不停地指责易欢,话速快得惊人,一点都没有平时那么慢条斯理和优雅从容,活脱脱一个泼妇样。
“母亲!母亲!母亲!”易欢连续大喊三声,才打断她的话,“您要在家里招呼客人,我没任何有意见,至于玄龄为什么要赶梁小姐,我不知道,事先我也不知情。我只想问母亲,您真得要这么维护一个隐瞒身份,刻意接近您,讨好您的人吗?”
颜夫人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梁燕,“梁小姐,前信阳大帅梁虎,是你什么人?”
梁燕抬头看了她一眼,抿紧双唇。
“这么简单的问题,梁小姐是不会回答,还是不想回答?又或是想我替你回答?”易欢追问道。
梁燕感觉到颜夫人要松开手,赶紧握紧,急切地道:“梁虎是我的父亲,颜夫人,您不记得吧,我第一次在戏院,我就跟您说了,我是燕燕,我小时候,您还抱过我。”
“是的是的。”颜夫人肯定了她的说法,完全不记得,她根本就没见过梁虎夫妻这一事实。
“那你有没有说,你和六少夫人是表姐妹?”易欢笑道。
“我是没说,可那是因为我……自卑,我不想让人误会我有意攀附颜家,瞧瞧,现在你不就是这么认为的。”梁燕倒打一耙。
“梁小姐,嘴是两张皮,你到是挺会说的,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信阳失守,你逃到蓟州,是为了投靠六少夫人,你们曾在咖啡馆见过面,对吧?”易欢勾唇道。
“你……你调查我?”梁燕怒视她。
易欢轻笑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梁小姐,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奉劝你一句,你要谋求的事,是不会成功的,看在六嫂的份上,不与你多计较,只要你离开督军府就可以。你若是不听,后果自负。”
“颜夫人,我真的没有坏心思,我在短短时间里,就丧父丧母,变得无依无靠,看到您,我觉得很亲近,我把您当成我的亲娘。颜夫人,我求求您,您就收留我吧!”梁燕立刻卖惨,哭求。
颜夫人嫌易欢嫁进来几个月了,还没怀上孩子,一直想让梁燕做颜子回的妾,自然也不想让她离开,梁燕这么一求,她就顺势下坡了,“燕燕怎么说也是我颜家的亲戚,如今老六媳妇虽然不在蓟州,但我们也可以照顾燕燕的,小七媳妇,这赶亲戚出门的事,颜家可不能做的。”
“母亲,让她走的人不是我,是玄龄。”易欢提醒颜夫人,别把黑锅往她身上扣。
“还不是你在玄龄面前胡说八道,要不然玄龄怎么会管家里这样的小事。”颜夫人就认定了是易欢撺掇的。
“母亲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易欢觉得心累,不想跟颜夫人啰嗦了。
“那你开口让燕燕留下啊。”颜夫人见杨一华几个没有退出去,知道这事必须易欢同意才行。
易欢勾起一边唇角,道:“母亲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玄龄是我的丈夫,他说的话,我得听,他让梁小姐走,那梁小姐就必须走,母亲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去跟玄龄说。”
“你……”颜夫人脸色难看,“你的心肠太坏了你,我……我要让玄龄休了你。”
“只要颜夫人您能说服颜玄龄跟我离婚,把协议书拿来,我会签字的。”易欢火大地顶了回去,还生气的改了对颜夫人的称呼。
厅里的人都惊呆了,看着易欢怒气冲冲地上楼去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众人才回过神来,颜夫人指着楼梯,“她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没人答她的话,厅内一片死寂,过了一会,杨一华抬起手腕看着手表,道:“梁小姐,你还有三分钟时间。”
“我说过了,燕燕是我请来的客人,我要留她住下。”颜夫人强硬地道。
“母亲,您非要留一个外人在家住,是想让七弟和七弟妹搬出去吗?”王红忍无可忍地开口了,颜子回赶人,必然是有原因的,她虽不知道是什么,但她觉得应该给予支持,对颜夫人这种拎不清的作法,感到厌恶。
“要你多什么嘴!”颜夫人在五子死后,对王红就不喜欢了,连带对颜烛枝也很漠视。
王红嗤笑了一声,老糊涂,把儿媳当仇人,把外人当亲人。颜烛枝牵起王红的手,轻摇了摇,道:“母亲,我们上去吧。”
跟颜夫人真没什么好说的,母女俩也离开了大厅。
杨一华继续报时,“梁小姐,你还有两分钟。”
梁燕知道,她今天想留下来是不可能了,以退为进地道:“颜夫人,就快过年了,我留下也不方便,等过年,我来给您拜年,再一起去听戏。”
“我们腊月十九要回盛京,初十才回蓟州,你到时候过来,我们一起过元宵节啊。”颜夫人心无防备地把出发的日期和回来的日期说了出来。
“好的。”梁燕笑着答应了,她才住了两三天,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在杨一华的催促下,离开了督军府。坐上黄包车,回头看着督军府,唇角上勾,低声说了句,“我还会回来的。”
下午,吃过午饭,王红邀请易欢去二楼茶室品茶,闲聊了几句后,王红正颜道:“七弟妹,你说签离婚协议书的话,太冲动了。”
易欢笑,“说说而已,话赶话。”
“她说什么,你不用理会的,也无须生气,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往儿子身边塞女人。以前明文在的时候,她也做过差不多的事。”王红苦笑道。
易欢若有所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天夜里,易欢半靠在床上,看睡前书,门被人拧开了,颜子回走了进来,反身将门锁好,一个箭步窜到床边,扑了过去,压得易欢呻吟了一声,“哎哟,你想压死我啊?”
“是谁那天还嫌我压得不够?”颜子回坏笑问道。
“下流。”易欢脸微红,“你起来啊,压得我腿好痛。”
“不起来,我听说有人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很生气。”颜子回板着脸,双手撑在床上,没有压实易欢。
易欢在被子里动了动,道:“你生气?是我该生气好不好?我今天才知道,你母亲对我是那么的不满,估计心里一直想着换个儿媳吧。你身边的桃花也不少呀,先是何杏儿,然后是卫美瑜,现在又来了个梁燕。颜先生,我要不要退位让贤啊?”
这怨气、怒气都冲天了,看来母亲今天真是惹火她了。
“别生气,她想她的,我没有想过要换媳妇儿。”颜子回认真地道。
“我不想跟你母亲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过完年回来,我们要搬出去,你答不答应?”易欢问道。
“已经找好房子了。”颜子回亲了亲她的嘴角。
“哦,对了,母亲在大厅里,当着很多人,说出了我们回盛京的时间。”易欢觉得颜夫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没关系,火车站那边守卫森严,那些特务进不去。”颜子回还是没有足够的重视。
易欢虽然担心,可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在那时空发生的事,在这个时空不一定发生,最主要的是没有情报的支持,怀疑倭国特务炸火车,没有说服力。
接下来的几天,易欢和少霞在收拾东西。梁燕是离开了,可颜夫人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不怪自己的儿子,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儿媳身。看易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易欢不是面团,懒得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对她视而不见,这对婆媳就差正式宣战了。颜夫人对王红帮着易欢也一样不满,指桑骂槐;王红就当她是王八念经,不予理会。
李曼娘则劝易欢,“七弟妹,你去跟母亲认个错吧。”
“我何错之有?”易欢问道。
“你顶撞了母亲,你不觉得有错吗?”李曼娘质问道。
易欢正颜道:“我是就事论事,我不觉得我有错。”
李曼娘盯着她,良久才道:“七弟妹,你还真是……嘴硬呀。”
吴亚梅没管这档子闲事,易欢是颜夫人亲儿媳,有颜子回护着,易欢吃不了亏。
等到腊月十九日上午,六辆小汽车驶出了督军府,后面还跟着几辆拉行李的黄包车。火车站如颜子回所言,守卫森严,全是拿着自动步枪的士兵。大家坐的车厢,是颜督军亲自安排的,他虽然不相信倭人会派特务来炸火车,但小心没大错。
这趟专列共二十八节车厢,颜夫人带着李曼娘、吴亚梅、颜彩枝和颜瑄坐在六号车厢,她生易欢和王红的气,故意抬举两个庶子媳,易欢和王红无所谓,乐得不用伺候她;颜桂枝、颜南枝和颜杏枝姐妹三个,坐七号车厢;颜子康坐八号车厢,颜督军带着三个姨娘坐十号车厢,颜子回坐十二号车厢;易欢、王红带着颜烛枝坐十六号车厢。前面五节车厢坐着警卫,后面的三节车厢放着大件行李。
安顿好,颜子回从前面的车厢过来,“欢儿,我在十二号车厢,有什么事,就让人过来找我。”
“不会有事的。”易欢就希望这趟旅程能安安稳稳的。
颜子回笑,“什么事都不有的。”
王红笑道:“七弟,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七弟妹的。”
“有劳五嫂。”颜子回正儿巴经地给王红行了个军礼。
等颜子回离开,王红打趣易欢,“七弟妹,七弟可真是疼你啊。”
易欢傲矫地道:“他要是不疼我,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你们这样,真好。”王红羡慕地道。
在寡妇面前秀恩爱,太残忍了,易欢立刻分散她的注意力,“五嫂,我教你和烛枝打一种新牌。”
“好懊啊。”颜烛枝捧场地道。
易欢让少霞拿出一副新的扑克牌,教王红和颜烛枝玩跑得快,把规矩说完之后,道:“刚玩,你们都不太会,我们就不赌钱,我们赌瓜子。”
王红母女没有异议。
这时,汽笛拉响,火车缓缓驶出了站台,六号车厢里,李曼娘为了打发这漫长的旅程,拿出麻将,陪颜夫人打了起来。
打了一个上午的牌,易欢坐得浑身酸肿,伸了个懒腰,起来走动,“五嫂,到盛京要坐几天的车啊?”
“要三天两夜呢。”王红趴着,让丫鬟给她按腰。
易欢怀念另一个时空的高铁,“要这么长时间啊。”
“小婶婶,算快的啦,我记得几年前,从盛京来蓟州时,在路上足足走了七天六夜。”颜烛枝嘟嘴道。
“那时候,章军挖断了铁轨,才会没办法坐火车,坐马车,可不就慢了。”王红笑道。
说话间,颜夫人身边的女佣鲁妈过来了,“五少夫人,七少夫人,六小姐,夫人说,火车上就不用讲究那些了,你们就留在车厢里用餐,不用过去了。”
易欢和王红又不是被虐狂,颜夫人能这么“体谅”,她们谢谢还来不及呢。鲁妈说完了话,就走了,过了一会,女佣提着食盒来了。吃完简单的午饭,三人在车厢里散步消食,下午继续玩牌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