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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上前礼貌点头,然后看着苏薇,浅笑道:“请问,在下可以和姑娘一起拼桌吗?”
苏薇一手撑着下颚,抬头看他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空位。”
秦明闻言,瞄了一眼那个空着的位子,又看着苏薇,继续笑道:“姑娘,那里明明有一个空位。”
苏薇慢悠悠道:“我给我家二狗叫的姑娘就要来了。”
林萧用余光瞟了一眼从舞台下来的女子,朝身侧的苏薇道:“三小姐,我离开一下。”
苏薇正朝秦明,欠抽的微晃脑袋,闻言,胳膊肘向下一滑,脑袋险些嗑到案几上,还来不及说什么,林萧已经走远。
秦明瞅了一眼离去的林萧,又看向茫然的苏薇,笑道:“这下有空位了?”
苏薇翻个死鱼眼,小七则是显得小心翼翼,在秦明和他身后的黑衣武士身上,来回扫视。
秦明很是不客气的轻掀衣摆坐下,看着坐姿很是悠哉的苏薇,莞尔道:“姑娘,你和我近来见过的姑娘相比,显得别具一格,想不到,天泽国竟也有如此有才又豪爽的姑娘。”
苏薇看着自己的坐姿,盘着一只腿,一只腿弯曲着一直抖动,右手肘架在膝上,在这个民风保守的国度,当真是不雅。
苏薇收回一直腿,改成盘膝而坐。
秦明还以为自己善意的提醒,苏薇便有所收敛,谁知,苏薇的下一句话,他便知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苏薇低头拉扯着裙摆,蹙眉道:“下次出来,还是穿男装,方便。”
秦明轻笑一声,又道:“姑娘,你看起来,不像是天泽国的人。”
苏薇兀自低头整理裙摆,回道:“现在算是吧。”
秦明不解道:“何为......算是?”
苏薇抬头瞅了他一眼:“你是想调查户口吗?”
秦明笑道:“姑娘看起来性格豪爽,却不想,与人接触,竟如此谨慎,你怕我是坏人吗?”
苏薇又翻个白眼,然后拿起案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秦明道:“姑娘,你可曾听过一个传说?”
苏薇边倒酒,边说道:“我听过好多传说。”
秦明看着她稚嫩的小脸,浅笑道:“哦?是吗?那你可听过一个名为彼岸天的地方?”
苏薇略一思忖,举杯喃喃道:“我听过彼岸花。”
秦明没有在意她的胡言乱语,继续道:“传说,彼岸天在天泽国的某个神秘地方,那里有座神女之墓,只要唤醒神女后,便可以获得毁灭整个世界的力量。”
苏薇看着他微笑的丹凤眼,越发觉得阴沉,好似他就是那个要毁灭世界的人。
她挤出一丝假笑:“大哥哥,你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秦明觉得她的话风,很有风格,忍不住低头一笑。
苏薇瞅着他一眼:“大哥哥,你想干森么?”
秦明毫不掩饰,看着她说道:“我想找到那个地方。”
苏薇愣神,然后道:“那你去啊。”
秦明失声一笑,看向苏薇的眼神有些古怪,好似是在研究什么奇珍异宝般。
苏薇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深邃的双眸,尽管带着笑意,却如同锋利的寒冰,直穿人的心口。
“喂,喂,你这么盯着人家看,真的很没有礼貌啊!”
苏薇恼道。
秦明浅笑,缓缓起身:“苏小姐,很荣幸,在离开天泽国的前一夜,可以有缘和你见上一面,我相信,很快,我们便会再见。”
他举手作揖道:“秦明告辞,后会有期。”
苏薇抬头看着他,一语不发。
秦明身后的黑衣武士,阴沉的双眸扫视了她一眼,然后紧随秦明离开。
小七见二人总算走了,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苏薇,说道:“小姐,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跑来说个故事就走了。”
苏薇微微蹙眉,看向消失在大门的二人,低声喃喃道:“他怎么知道我姓苏?”
......
绫罗红绸,典雅装饰,烛光昏暗。
女子一身紫纱衣裙,胸口白皙的皮肤,在薄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她缓缓抬起娇嫩的玉手,转动烛台,靠墙而立的书架,从中心向两侧打开,露出一道仅一人可通过的缝隙。
少顷,丝竹之音被厚重的石门关在门外,里面负手而立一位白衣少年。
女子摘下面纱,眼睛流盼妩媚,玉脂雪肌,她从右手食指的戒指暗扣中,取出一张小字条,恭敬的双手递上。
“公子,这是主公让婉儿转交给你的名单。”
白衣少年缓缓转过身,正是无名山庄的先生,苏薇口中的二狗。
林萧一手接过字条,用拇指搓开,目光冷峻,凝视上面三个人的名字。
婉儿又道:“主公命公子在一个月内,让这些人消失。”
林萧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他思忖片刻后问道:“近来,你这边,可有打听到有关李天一的事情?”
婉儿道:“婉儿正准备向公子禀报,却不想公子今日突然到访。”
林萧知晓她的言外之意,直接道:“打听到什么?”
婉儿见他有意岔开话题,便道:“据说两个月后,李天一要去一趟伏龙山,参加修行者的问道大会。”
林萧蹙眉思索一番,然后微微颔首。
婉儿清澈的双眸闪过一丝忧虑,沉默片刻后,问道:“公子有何打算?”
林萧侧脸瞅了她一眼,然后望向身前跳动的烛火,冷道:“你不必知晓,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
林萧走近烛台,将手中的字条烧毁。
半晌,婉儿又道:“公子向来独来独往,怎会和无名山庄三小姐在一起?”
林萧转过身,神情淡漠看向她,说道:“水婉儿,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已经越界了吗?”
水婉儿惶恐低头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公子本就为了打探,当年那件事背后的真相,而深入狼虎之口,若是和无名山庄的人走太近,会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林萧兀自向出口走去,走到她身侧时,停下脚步,直视前方道:“你管好自己便好。”
水婉儿垂下长长的睫毛,听到身后传来的石门声,不禁心头一颤。
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左手腕的刀疤,虽然这些年擦了不少祛疤的药,表面也看不出伤痕,她依旧可以感受到,当时绝望挥刀割腕,那钻心的疼痛。
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
那个毫无衣物遮体的高大身影,在惊雷的照耀下,狰狞大笑的面孔更显恐怖,那如同地狱的魔音在回荡着:“小美人,不要害怕,大爷我会好好疼你的。”
只有十四岁的水婉儿,被那个粗狂的中年男子,撕开了半边衣服。
她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腕流淌着鲜血,瑟瑟发抖蹲坐在墙角,清澈的双眸,沾满无助和恨意的泪水。
“你......你不要过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养父为了三十两银子,便将她卖给青楼。
她的养父极爱饮酒,喝醉后便会对她拳打脚踢,尽管如此,她从不敢恨他,因为,没有他,或许自己早在闹饥荒的时候,便饿死街头,是养父收留了她,所以,她只有一直讨好养父,好让自己少挨打。
然而,在她感觉自己就要死的那一刻,才真正知晓,这些年,养父从未真正善待过她。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水婉儿毫无血色的稚嫩面孔,锐利的双眸中,隐隐透出舐血的寒光,这句话,或许是对眼前这个魔鬼所说,也或许,是对那个养了她八年的养父所说。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匕首,全身颤抖的厉害,却始终不敢捅进自己的心窝。
“啊——”
逐渐向她靠近的男子,突然痛呼一声,他低下头,看着那道明亮的剑锋,直穿他的胸口,还来不及去看身后的人,那道剑锋猛然被抽出。
登时,他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水婉儿吓得全身一颤,脸上被温热的鲜血溅到,她伸手轻抚那血迹,整个人的精神已达到崩溃的边缘。
男子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身后的黑衣少年,一脚朝他背后蹬去,他毫无招架的扑倒在地。
水婉儿惊恐的看着,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他将手中长剑倒举之后,狠狠又给了那人一剑,确定他真的死了,便拔出长剑。
少年清隽的面孔,幽暗的双眸,淡淡直视已经吓得不行的水婉儿。
他缓缓向她靠近,湿透的衣服一直在滴着水,他俯身半蹲看着她。
水婉儿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下意识觉得少年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手中举着的匕首,竟轻而易举被他拿下。
少年将匕首随意向后一扔,然后起身,拉着床上的纱帐一角,用力一扯,便撕下一大块白纱,扔给水婉儿。
水婉儿被突如其来的白纱整个蒙住,她渐渐收回心神,拉开头上的白纱,露出还在惊恐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同样看着她的少年。
少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等着官差来抓你,二是跟我去杀人。”
水婉儿呆若木鸡,他的神情虽然冷淡,但是那好听的低沉嗓音,却有种安抚人的魔力。
少年见她沉默不语,便不再理会,今夜他的任务完成。
他走到窗棂边,电闪雷鸣依旧,风雨从小小的窗口强灌而入。
他一手撑着窗台,暮然发力,刚想一跃跳下。
身后的少女突然开口喊道:“请带我走——”
少年微微一怔,然后回头,看着已经起身的她,思忖片刻,说道:“你敢杀人吗?”
水婉儿怔了怔,不由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男子,露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毒辣眼神,她看向窗棂前,那个毫无畏惧风雨的少年,斩钉截铁道:“我敢!”
那一夜,她第一次杀人,就是用那个准备自尽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养父的心窝。
那个将她视为牲畜般对待的养父,在他死的那一刻,也无法预料,杀死他的,竟是那个连鸡都不敢杀的水婉儿。
水婉儿看着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养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惊恐之意,登时大感痛快,虽然她沾满血迹的手,颤抖的很厉害,虽然她还是很害怕,但是,她笑了,那是大仇得报的笑,那是重获自由的笑。
等到养父不甘心的闭上双眼,水婉儿松开插在他心窝的匕首,向后踉跄倒退,撞到身后站立的少年。
她缓缓侧脸抬头,对上那个依旧冷漠的双眸,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