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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恩继室福晋其其格借更衣,暂且离开。
出了门儿,便把住了侍女乌兰的手去,“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听来听去的,好像都是说二爷竟是因为听信了王福晋的话,将前头那位给逼死的?”
乌兰是禧恩继室福晋从蒙古带来的陪嫁女子,年岁长,经历过事儿,她们家里要她陪格格嫁进京来,自然是要让她帮格格断事儿的。
乌兰也皱眉道,“若是姑爷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想叫几个妯娌之间失和,倒叫他在王府里不好看,左右为难……这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姑爷是庶出的,家中弟弟是亲王,弟媳是皇后主子的亲妹,他凡事都要小心,倒是应该的。”
“不过若仅仅是这样,三奶奶方才也不至于那么咬碎银牙一般的吧?奴才觉着,这里头的事儿,没这么简单。”
其其格一听乌兰都这么说,心下就更不妥当,“……实则我方才听着她们的意思,仿佛是说咱们家二爷仿佛是特别拿王福晋那边儿为重,甚至那要紧的程度都要超过自家夫人去的。”
“我自没兴致替前头那位张什么目,可是我却得护着我自己个儿,我得知道我嫁进来的是个什么人家儿,我来日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景况。倘若二爷凡事拿我为重,那倒罢了;倘若二爷也如同对前头那位似的对我,那我可没前头那位那么好性儿,还能忍着,只自己郁在了心里……我是蒙古人,我可没那么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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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其格出去了,绵宁福晋不由得埋怨惠恩福晋,“瞧你,方才那些话也是当着她说的?好歹,她刚进门儿,年纪又小,还是蒙古人的直率性子……你这话当着她说出去,那哪儿还能瞒得住啊?”
惠恩福晋咯咯地乐,“你听出来啦……我方才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如今二嫂不在了,叫我在家里孤掌难鸣,日子难过不说,总还得提心吊胆。”
绵宁福晋便皱眉,“提心吊胆?这话儿又是怎么说的?”
惠恩福晋抿了抿嘴角,“……当初二嫂整治王福晋的那些事儿,自是与我一同办的。二嫂不在了,我落了单,谁知道她会不会设法报复了我去?我也总得再寻个帮衬才是。”
绵宁福晋不禁皱眉,“我倒劝你,可别再生事了。好端端的王府里头,他们终究是嫡系大宗的,这都是注定的事儿,谁也更改不了……你们这又是何苦?”
惠恩福晋梗了梗脖子,“我们在外头那样儿,又何尝不是帮衬了二阿哥福晋你去?我们自一心都向着二阿哥和你的,都指望来日你位主中宫去。那我们家二爷、三爷自然是二阿哥的好帮手……”
“可话说回来了,若是禧二爷心里总是对皇后主子那妹子有怜惜的话,他又怎么能坚定地永远站在二阿哥身边儿去?您年轻,兴许不知道,当年禧二爷可没少了讨好皇后主子去……便曾为了她兄弟和世泰谋个黄马褂,连自己的差事都丢了呢!”
“若不叫禧二爷将这轻重远近给分清楚了,天知道他今日是拥戴二阿哥的,明日会不会就改成三阿哥、四阿哥了去?”
绵宁福晋定定怔住。
坦率说,她自然也知道她阿玛和她们佟佳氏一族的心中所向,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十七岁了才参加八旗女子选看,避开了三阿哥那边儿选福晋的事儿去。可是她自己是江南长大的,心性儿里受汉人影响深远些,故此她自己个儿本心底下倒不大喜欢掺和这些。
可是……不管她自己个儿愿不愿意,可是终究她自己的身份在这儿,二阿哥的前程就是她的命运啊,况且这里头还牵扯了她家族的利益去,这便由不得她自己个儿来挑选。
她便叹了口气,垂下头去,“……我心下何尝不明白。你们倒叫我惭愧,我自己都帮不上二阿哥什么,倒叫你们这般出力。”
惠恩福晋转着眼珠儿瞧着绵宁福晋,缓缓笑道,“……实则,你在宫里能做的事儿,可远比我们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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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恩和惠恩的媳妇走了,绵宁福晋坐在原地,愣怔了半晌。
她掂量了掂量自己的性子,总担心自己张不开这个嘴。
她便叹了口气,“去请大侧福晋过来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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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宁福晋带富察氏一起去给如妃请安。
绵宁福晋年轻,又一向是个安静的性子,这便进内说完了该说的请安的话儿之外,就没词儿了,只是杵在那儿低头喝茶,前前后后竟喝了三碗之多,都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倒是那富察氏灵活许多,再者又因为富察氏好歹从前替如妃劝过如妃嫂子,两人也算有些旧日情面在里头,故此在如妃面前,富察氏就更自如些。
“……方才妾身陪福晋去给皇后额娘请安,见了九公主。九公主真是越见活泼可爱,如今话也可说全了,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小玉娃娃一般。”富察氏笑着说道。
听见九公主,如妃的眸子抑制不住地闪了闪。
富察氏垂下眼帘去,“恰妾身接下来要陪福晋来给如妃娘娘您请安,便逗着九公主说,叫九公主随妾身一起过来……”
如妃缓缓抬眸,望定了富察氏去,“那她怎么没来?难不成,是皇后娘娘不放心,这才没叫她乱跑?”
富察氏便笑了,“九公主回如妃娘娘跟前来,自不是‘乱跑’。不过倒不是皇后娘娘不准,倒是九公主她自己说……”
“说什么?”如妃眸光里潋滟出急切来。
富察氏故意又顿了顿,垂首道,“九公主说,她要跟着额娘,不想来了。”
如妃指尖倏然收紧。
星滟在旁听着,忙笑道,“……没错,皇后主子的确是九公主的额娘啊。这是嫡母,倒是没错儿的。”
富察氏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起身行礼,“是妾身唐突了。姑姑说得对,皇后娘娘自是所有皇子、皇女的额娘呢。”
绵宁福晋带着富察氏有些狼狈地赶忙告退离去,半晌,如妃方缓缓勾起唇角来,不过淡淡一笑。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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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里,皇上秋狝木兰。
临行前,皇上亲自考校御前侍卫的步射、骑射。
禧恩因“步射平常”,被革去正黄旗护军统领之职,这消息在宗室子弟中引起不大不小一场震动。
毕竟对于八旗子弟来说,步射、骑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是从小就练就了的。对于禧恩这样原本性子就谨慎的来说,自然更知道皇上随时都会考校他们这些当御前侍卫的,故此哪里敢平日里不勤加练习的?
故此射箭这样的“傍身之技”,很少出现从前尚可,忽然就不行了的之说。这禧恩前头这些年都没因为这个被皇上革职,今年忽然就因为这事儿被革职了,便叫人颇为猜测这禧恩是不是在哪里惹恼了皇上去,才叫皇上随意拿捏了这么一个理由,革去了他的差事去。
与此相映的是,皇上赏雅馨之父福昂,也就是绵恺福晋佛拉娜阿玛福庆的亲弟弟,署理河南巡抚。
圆明园中,廿廿缓缓点起一竿兰花烟。
烟杆是庄妃留下的那一根,从前廿廿没让这烟杆用到实处过,自打庄妃薨逝之后,廿廿才开始用烟杆填了兰花烟来燃。
兰花烟,顾名思义,是一种烟劲儿小、花香浓郁的烟叶子,满人中富贵人家的女眷多吸食这种烟叶子。
与其说是烟,廿廿倒更多地将这烟杆儿里的兰花烟当成了线香一般,想念庄妃的时候儿,或是赶上庄妃忌日、冥诞等日子,就点一烟杆儿来,静静看那烟叶子在眼前缓缓烧完。
今儿个外头扰攘禧恩革职的事儿,她只更关注朝廷终于定下了吸食、贩卖鸦片的刑名之事。
刑部议奏,侍卫官员买食鸦片烟者,革职杖一百,加枷号两个月。军民人等杖一百,枷号一个月。
再太监供役内廷,闻亦有买食者,其情节尤为可恶。着总管内务府大臣先通行晓谕,如有违禁故犯者,立行查拏枷号两个月,发往黑龙江,给该处官员为奴。
皇上在旨意中痛心道:“至鸦片烟一项,由外洋流入内地,蛊惑人心,戕害生命,其祸与鸩毒无异。”
“如查有奸民私贩鸦片烟冒禁过关,一经拏获,将鸦片烟立时抛弃入海,奸商按律治罪。傥管关监督等阳奉阴违,并私收税课,着该省督抚实力查参,将该监督先行革职,由驿具奏,朕必从重惩治。”
皇上对鸦片一项深恶痛绝,而国中原本有多种烟叶可选,便如这女子也可用的兰花烟便甚好,又何苦要用那西洋害人的玩意儿去?
廿廿看着眼前的一杆兰花烟缓缓烧完,方亲手将那烟灰磕尽,小心将烟杆擦洗了,重又收起。
“去,将如妃的喜信儿晓谕六宫,叫各宫也都跟着沾沾喜气儿去。”廿廿淡淡含笑吩咐。
当日,宫里宫外便已消息传遍:如妃又有喜了。
阿哥所里,富察氏忙不迭来见佟佳氏,拍手笑道,“哎哟,这如妃娘娘啊,就是有法儿……瞧瞧,这还不是又叫她得了皇嗣了!这后宫之中,能与皇后娘娘匹敌的,果然依旧还是钮祜禄氏所出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