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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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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琴的生产期快到了。按正常的产期公式计算,再有十多天,小家伙就要面世了。

早上临出门上工的时候,福生还不放心地说道,这些日子,就别去上工了,请个假在家呆一呆呀。

木琴不以为然地回道,还早呐。再说,组里的人心刚安顿下来,生产那么忙,事情又那么多,不去怎能放得下心。

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木琴的三条意见都得到了顺利实施。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个别人怀着抵触情绪,故伎重演地搞一些小动作,指望着像搞倒茂林等人那样,也把木琴乖乖地搞垮了。但是,这样的算盘并没有拨响。原因很简单,木琴的出任,并没有把个人的利益得失放在眼里,主动削去了茂林许诺的多出的那部分工分,且把自己划出了奖励圈子。这样一来,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人们惯有的忌妒情绪,不平衡的心理状态得到稍许修复。再一个,给女人每月两天的假期,按现今儿的说法,是属于人性化管理贴心式关怀,彻底打动了山里女人狭隘的心扉,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理解和拥护。同时,奖勤罚懒的措施,是山村里最认可最见效的办法,能够极大地调动那些出工多出活多的人的积极性,生产效率明显提高。

让木琴放心不下的,不是生产问题,而是女人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以及长舌头短尾巴的屁事。虽说这样的琐碎事体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真要闹将起来,必将直接影响到组里的生产。

这几天,也不知什么原因,四季媳妇兰香与四方媳妇金莲俩亲妯娌正在暗地里较着劲儿。表面上,俩人还人模狗样有说有笑的,背地里却互相揭短诋毁。俩人还各自拉拢了几个人,渐渐要形成了小圈子。

这个季节,正是漫山遍野的杏林里累累杏果由小变大由青泛黄的时节。

工间休息的当口儿,木琴拐进田边杏林里,四处采摘熟透的杏果,以止住胃里冒出的急于想食酸性东西的强烈欲望。她正一边满树搜寻着熟透的杏果,一边大口吞咽着既酸又甜的杏肉,就听到林子外面有大声争吵的声音。接着,就有雪娥跌跌撞撞地跑进林子,四处喊叫木琴的名字。

木琴应声找到雪娥,问是怎么了。

雪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兰香和金莲妯娌俩扭打起来嘞,拉也拉不开,劝又劝不住。

木琴赶紧朝林子外赶去。

地头上,兰香与金莲正紧紧地撕扯在一起。俩人各自扯住对方的头发,头顶着头,一动不动地对峙着,脸色紫青,嘴里低声地嘶吼着,像一幅电影画面的定格。一帮女人唧唧喳喳地围在四周,不停地劝导。附近干活的男爷们也来了几个,想把两个女人分开,却又顾虑碰撞了女人的身子,一时不好贸然下手。

木琴一路小跑地赶到跟前,厉声喝叫俩人松手。看见自己的话没起到作用,她就上前,奋力掰扯俩人的手。

金莲把肩膀向木琴一顶,意思是不叫木琴来管。谁知,金莲用力大了些,自己的身子也太笨了些,禁不住金莲暴怒时不顾好歹使出来的力气,木琴当场跌倒在地上。她爬了几下,竟没有爬起来。这时,她感到腹内一阵阵地疼痛,裆内湿滑一片。

女人们顾不上兰香和金莲俩人的厮打了,围着木琴一叠声地问道,是咋儿的啦!要紧不。

金莲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就主动松了手。兰香也就势放下手。俩人怔怔地看着人们像无头的苍蝇般忙乱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木琴是过来人,知道肚里的孩子要出世了。她摆摆手说道,让我躺一会儿,可能是要早生了。

生孩子是件大事。现在又在荒山野外,离村子还有好几里的山路,更是非同寻常的大事了。女人们一下子炸了营。有喊酸杏婶子或大娘的,快来料理准备接生呃。有叫在附近劳动的自己男人的,快去砍树做担架,送木琴回村呀。也有到处寻找福生的,说你婆娘要生了,快去照顾哦。整个工地上顿时乱了套,人人像溅飞的蚂蚱,四处乱窜乱蹦。

酸杏女人察看了一会儿,说,来不及了呢?羊水都大破了。不等抬回村去,娃儿早生路上咧。

杏花村虽是深处大山腹地,交通又极为不便,却从未因生孩子而出过人命的。这都归功于酸杏一家人。酸杏的奶奶是一把接生的好手,不仅懂得接生,还明白正胎位什么的。是故,杏花村几十年来的妇女生孩子,就没有一个是难产的。他奶奶死前,把这手艺传给了他娘,还嘱咐道,这手艺万不能丢了呀。有了它,就有了人场,有了功德,也就有了饭吃,有了安稳日子过呢。他娘一接手就是二十几年,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又传给了酸杏女人。由此可以推断,酸杏能够在村里两大姓氏的夹挤冲撞中,稳稳当当有滋有味地干着支书这个角色,与贺家女人一辈辈积攒下来的功德不无关系。试想,现今儿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大人孩芽儿,哪一个不是贺家女人从他们娘肚子里亲手掏出来的。谁又能忘记了贺家女人的恩德呢。

酸杏女人慢条斯理地料理了一下木琴,对聚拢过来的男爷们道,男人家该干啥儿都去干啥儿去,没你们的事哦。连福生侄子也不用呆在这儿,放心地干活去,没事呀。

她又吩咐女人们,把木琴搀进杏林里,用队里烧水喝的大铁锅烧了满满一锅滚水凉着。又叫妇女划拉来一堆干草,烧成细灰末儿候着。她只叫雪娥和四喜媳妇桂花给她当帮手,其余的人都到地里去干活。

兰香和金莲吓得还在愣怔怔地团团乱转,不知所措。知道是自己的过失让木琴早产了,俩人都懊悔得直抹眼泪。见酸杏女人不慌不忙地安排料理,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俩人就一致要求,也要留下来照顾木琴。

酸杏女人安慰道,用不了这么多人哦。福生侄媳妇也到该生的时辰哩,没事呀,别担惊。

果然顺利,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杏林里就传出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工地上正伸长了耳朵听动静的男女老少,顿时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片欢叫声。

有人大声对福生道,肯定又是个带把儿的,要不,声音就没这儿响呢。

福生一溜儿小跑着赶过去。看到大人孩子都没事,他心里乐开了花,一连声地向酸杏女人道谢。

酸杏女人擦抹着额头上的细汗说道,给孩芽儿起个名吧。

福生“嘿嘿”地笑着回道,娃儿的命是婶子给接来的,你就给起个嘛。

酸杏女人沉思了一下,回道,接了这儿多的娃儿,还没哪个哭得比他还响的,跟敲钟似的。等长大了,一定会弄出点儿动静来呢。就叫钟儿吧。

众人都讲,这名好听,叫起来脆铮,听起来响亮。

护送木琴回村的时候,兰香坚决要求一同回去帮着照顾木琴。她说,就算今儿记我个旷工,我也得去。金莲也想跟着回去帮忙照看的,见兰香抢先了一步,便无可奈何地留了下来。

男人们在木琴生产前极速捆绑好的担架,还是派上了用场。由茂林的亲兄弟茂青和茂山哥俩抬着产后虚弱的木琴,兰香抱着钟儿,与福生一起护送着木琴母子俩回到了村子。

安顿好木琴母子俩,茂青和茂山急着赶回去劳动了。福生院里屋外地忙活着烧水做饭。

瞅见屋里没人,木琴问兰香,今天咋与金莲动起手来了。

兰香撇撇嘴,不屑地回道,谁知她做下了啥样丑事嘛,又丢人现眼,又叫人恶心反胃。

木琴道,有啥大不了的事,不能说开了嘛,非要撸胳膊挽袖子地大打出手。还是亲妯娌俩呢?也不怕让外人笑掉了大牙。

兰香回道,哼,有叫人笑掉大牙没地儿找的贱货,可不是我呢。

――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像打哑谜似的。

――今儿,不是讲这事的时候。你好好躺着歇歇。我家里还有点儿小米和鸡蛋,拿来给你补补身子。今儿听不明白,你以后就会明白呀。

兰香说完,匆匆地回家了。

木琴猜测了半天,始终想不明白兰香话里有话的怪腔调。但有一点,她能感觉到,兰香与金莲的事还没有完,恐怕乱子还在后头呢。她隐隐地有些担心,随后又宽慰地想到,还能出啥乱子,不就是妯娌间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嘛。等自己出了月子,好好替她俩撕扯撕扯,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一阵困意袭来,木琴翻转过身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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