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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果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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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是杏果泛青的季节。

到处疯长的杏树上,挂满了累累青杏。只要看一眼,就会流一口清水。娃崽儿们嫌贱,时不时地撕扯一把酸涩的青杏放进嘴里咀嚼,再咧着嘴吐出一口一口的绿汁儿。回家坐到饭桌前,看着盆碗里的饭,硬是一口也吃不下,饿得直咽口水。他们嘴里长出的齐整奶牙,全叫青杏给酸倒了。有经验的人家,就逼娃崽儿猛吃生蒜。这样可以把酸倒的牙齿再扳过来,却又辣得娃崽儿们蹦着高地哭叫。大人一律扳开娃崽儿的小嘴,对准了口腔,往里猛劲儿地吹凉气。于是,每年一到这个季节,娃崽儿们在品尝青杏酸涩滋味儿的同时,还要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大人嘴巴里吹出的一股又一股臭气。

“五?一”节的前一天下午,公社通信员急匆匆地赶来。他通知说,明天上午,公社要召开“五?一”国际劳动节庆祝大会,要求所有村干部全部参加。

酸杏还傻傻地问通信员道,那明儿中午的开业典礼咋办,还参加不。

连毛儿还没长齐的小通信员一愣,问道,啥典礼,领导没叫通知呀。

酸杏知道自己犯了傻劲儿。他连忙说道,不该你事,不该你事。快忙你的去吧。

待毛孩伢子通信员一走,酸杏立马找到木琴,说道,毁哩,明儿的开业典礼搞不成哩。公社要开会,不仅领导来不了,恐怕咱也不能蹲在家里搞了。他就把公社下的通知讲了。

木琴也是一愣,说杜主任都说好了的,一准儿参加的,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呀。

酸杏扎撒着两手道,这可咋办吔。啥事都安排妥哩,就等他的东风。看来,这股风又溜走了。这不是耍咱们么。

木琴说道,也不算耍咱。一开始,咱就犯了个错。以后,就一步步地错下去了。这也是咱今后应记住的教训。

酸杏一拧脖颈子犟道,咱咋错啦。哪一件事不是先请示好再做的,哪一项不是按领导意图办的。错咋就在咱身上呐。

木琴笑道,我说句话,你也别恼。你也是拼尽全力了,可能不好接受。咱错在第一步是,不该把典礼的日子定在“五?一”节。这是个国际性节日,上级能不借机搞些活动吗。这一搞,就与咱的事冲突。咱这小家,只得让人家大家了。要不,咱就把日子往后推一天。尽量争取领导来,也显得重视。要么,咱干脆就自己搞自己的。领导到不到场,也是一样地看病上学。

酸杏牙疼似的吭哧了半天,说道,咱的日子和时辰都起好了,是千载难逢的吉日良辰,不用就可惜哩。我看,咱明儿早去,听听领导的意见。要是领导们没时间,咱就自己弄。领导参加不参加的,不过是个场面,管啥屁用哦。

果然,杜主任没时间。上午一散会,他还要赶去县里参见一个会,三天也回不来。末了,杜主任抱歉道,是我失信哩。就这一次,我自己替你们记着呐。等到啥时候,我再想法补回来。

他又把杨贤德叫来,吩咐道,今天的会议内容少。散会后,可以把相关部门的人员聚一下,由你带着去杏花村。把大夫和老师先送去,简单地搞个挂牌仪式,马上就回来。千万别耽误下午的工作哦。

这样的安排,让酸杏们无话可说,又感激万分。酸杏一个劲儿地朝杜主任念喜歌。

杜主任挥挥手,说道,你也别老在我跟前念菩萨。要是这学校和卫生所搞不好,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立马就把派去的人再招回来。公社这边,可是人手紧张得要命呢。

吓得酸杏赶紧闭上了嘴巴,溜溜地退了出来。

于是,杏花村新媳妇上轿头一回的庆典仪式,终于如期举行了。

公社里来的五、六位领导,连同年纪轻轻的姚金方大夫和胡老师,在全村老少新奇又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站在村小学和村卫生所崭新的大门前,轮番上前讲话祝贺。又在一阵鞭炮声中,把李振书手书的“杏花村小学”和“杏花村卫生所”两个木牌牌,分别挂到了两扇大门的门楣上。

仪式一结束,酸杏又把公社来人让到了自己家里。他说,今儿还是我弟的喜庆日子。请领导们赏光,喝上杯喜酒再走。

公社的人都说,老贺,你咋不早说呢。喝喜酒,连份随礼也没带,多不好意思呀。

酸杏忙道,只要领导喜来,就是我弟的福气呢。

------------酸枣的新婆娘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来到了杏花村。

这婆娘也没坐车,也没坐轿,是在几个人陪同下,紧一步慢一步地走到了村子。沈玉花是整个送客队伍的头儿。

酸杏婆娘临出嫁时,与原先的婆家闹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架。她委屈自己在婆家做牛做马苦挣苦熬了这么多年,临到改嫁了,却是净身出户,连小草棒棒也没能带走一棵。自己身上穿的这身新嫁衣,还是沈玉花看到她原来的破烂衣服太寒碜,帮忙凑钱做的。同时,她还与自己娘家人堵了一肚子气。自己吃苦受累这么多年,虽说爹娘已经入土了,可兄弟们还都健在,侄子侄女一大群。竟没有人关心过她今后的日月怎么过,不管不问。现今儿,幸亏沈玉花热心张罗,总算又有了着落。可是?再嫁这么大的事体,娘家人还是不管不问,甚至连贴己的话也没一句。好像自己成了晦气鬼,粘到谁,谁就倒霉似的。都躲得远远的,抓不到个踪影。故此,尽管送客队伍中也有娘家人陪同,她一句话也不愿讲。一个人就这么闷闷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一直走进了杏花村。

木琴原本派了银行在村口候着的,说只要一见到新人的影儿,就抓紧跑来通知,这里好出去接人。

谁知,银行夜里出屋大便时凉了肚子,正拉稀呐。他看到新人还没见踪影,就跑到路边的草棵子里,不紧不慢地解大手。还没拉到一半,就见一个穿新衣的婆娘大步地走了过来。他连忙使劲儿把后半截的问题解决掉,来不及折草棒棒擦腚,就提着裤子追了上去,傻傻地问道,看没看见有送亲的人在后面哦。

婆娘扭过头去,一脸的不如意。她回道,我不就是新人么。

银行这才急了。他忙说道,婶子,你先歇歇,我这就喊人去。说罢,跟头把式地往村里跑,边跑边喊道,新娘来喽,快接新娘子哟。

婆娘看到男方没有人来接自己,心里就有了气。又听到银行没说清楚的话语,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索性坐在村口的石头上不起身了。等沈玉花撵上来时,木琴和酸杏女人才领着一群男女老少赶过来。

木琴自然先与沈玉花热热地打了招呼。再与酸枣婆娘打招呼时,这婆娘竟像没听到似的,依旧坐在石头上不动。酸杏女人也热热地赶上前去,说辛苦道疲劳。婆娘依旧不愿搭理。

沈玉花就知道,这婆娘又要挑理了。她上前把婆娘拽起来,笑着说道,都到你家门口哩,还不快把俺们带进去。想让俺们连饭也吃不上一口,酒也喝不上一杯,就要撵人走么。

这婆娘极听沈玉花的话。想是自己的婚事多亏了她操心费力地张罗,便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她顺从地站起身,听任男方这边人的安排料理。

木琴佯装没发觉婆娘的不痛快。她依旧与众人逗弄着,说笑打诨儿。众人也都明白了木琴的意思,都把刚才的尴尬事丢到了脑后,也跟着说说笑笑地往村里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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