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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午时,离子时还有六个时辰。
岁暮阴阳催短景,那温暖的阳光仿佛只是片刻的错觉。侧卧在床榻上,细看阳光一点一点撤退,不知不觉,叶微尘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意识模糊而又清醒,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身上的伤口如火烧一般,疼得发热,她想醒来,但是意识却不让她做主,任那些可怕的记忆一遍遍地闪过。
浑身是血的阎浮提愤恨地指责,“我为什么要救你?早知道让你就那样死去好了。”站在她床前的迦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想寻死,你的命,可由不得你做主。”邪恶如魔鬼的俊美祭司哈着冷气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道:“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悲泣流泪的母亲怜悯地看着她,“微尘,我的孩子,你不应该回来的……”还有那个为了她而死去的人,一席白衫,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哀伤的眸子,静静地却又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她。
心脏仿佛被攥紧了,呼吸也被压抑,睡梦中的她挣扎着,反叛着,不安地扭动着。还是无果,逃无可逃,逃无可逃……
“不!不!不!”惊叫着坐起,她忽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蜷缩起来,瑟瑟发抖。这忽然而来的剧烈的动作撕裂了背上的伤口,鲜血从床上一路滴到角落。
“叶微尘,叶微尘!你给我出来。”就在这时,沙陵踹开了门,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床上空荡荡的,然而顺着血迹,她在第一眼就发现了叶微尘。
“叶微尘,你给我起来!”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想让眼前这个讨厌的女人立刻到那个人身边去,沙陵拖着受伤的身躯冲到角落,粗鲁地将叶微尘拽了出来。
仍旧陷落在恐惧中无法回神的叶微尘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目光呆滞,不知所措。
沙陵也不管,拖着叶微尘就往外走去。
一个受伤的女人拖着另一个虚弱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踩下一串串带血的脚印。
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偌大的青霄路上竟空无一人。
冷风夹着纷飞的雪花迎面扑来,刺骨入髓,叶微尘激烈的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身。
果然啊,逃避黑暗的方法,只有疼痛。
沙陵被叶微尘这猛地一咳,扯得站不稳身子,差点摔倒在地。
“我自己走吧。”叶微尘抬头,哀伤而无奈地看着这一位美艳的女郎。接二连三闯入的女子,无论是怀着恶意还是善意,她都不想再应付了,一切都随它去吧。
女子冷淡而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扣着她的手,继续艰难地拖着她往前走去。
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将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但是叶微尘还是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她没有抗拒,甚至说是配合无比,因为啊,一看眼前的女子也是受了伤,她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要见的,是那个她最不愿但又最想见的人--迦叶。
“他为了你,弃千万臣民于不顾,去国离乡,以身试险,现在躺在这儿昏迷不醒,而你,却不曾来看望一下,你不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吗!”沙陵将叶微尘推到床前,一字一句,冷酷地控诉她的罪行,她的眼里含着泪花,却迟迟不肯落下,如此美艳的人儿,是多么的惹人怜爱。
然而叶微尘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灌下来,从头到脚,冰冷无比。慌乱惶惑的心也沉静下来,她想嗤笑一声,然后和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大美人辩论辩论,她今日的种种,到底是谁造成的。那个带给她一切灾难的人,怎么在此刻就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然而她没有,她已经知道,现如今的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她什么也不想辩解,什么也不想做,在认出了床上的人之后,她的眼睛就不再看向他,她只想离开,离开这个人,离开这个地方,永远,永远地离开。
她转身闷头就走,完全无视一旁的沙陵。
“你不能走!”辛辛苦苦把人拉来,沙陵怎么可能让她走呢。转身向外一退,“砰”的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叶微尘大惊,冲上去拍门,但是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
身子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她蜷成一团,失声痛哭。为什么,所有的这一切要由她来承担?为什么,她想逃避都不被允许?
哭声又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边咳边哭,边哭边咳,这么多天来的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尽皆崩塌。
“别……哭,……别哭……”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不过声音虽然微弱,还是足以让叶微尘心都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就想落荒而逃。
“开门!开门!让我出去!”像见鬼似的,她猛地站起身,大力地拍着门。
“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那个声音鬼魅一般地纠缠着她,让她心绪混乱,癫狂不已。
“开门,开门!他醒了,你快开门!”叶微尘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啷”一声,铁锁落地,那个红衣的美艳女子火急火燎地就奔到了迦叶的床前,脸上写满了担忧。
而叶微尘几乎是在开门的那一刻就冲了出去,落荒而逃。她听到了他在呼喊她的名字,然而她不敢做任何停留。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灰白色的雪花与天空融为一体,兀自纷飞,几盏照明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积满雪的青石板路上,凌乱的脚印宛如涂鸦,向着尽头不断延伸。
打更了,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
凭着记忆,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个暂时的栖身之所靠近,推开积雪的院门,几乎是扑进了房内,地面的冰凉让她一震,浑浑噩噩的,她又艰难地站了起来,扯下床上的被子,将自己捂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够了,够了!叶微尘,你不能再这样了!”蜷在角落里的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然而内心的恐惧却丝毫未减,阴云一般环绕在心头。
忽然,她掀开了被子,冲到桌前,抓起一个被子就往地下摔去。
坚锐的碎片四散飞去,而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向着那些锐物,扑了上去。
利器刺入皮肉的痛感宛如拯救沉沦的良药,立马就将她从那个黑暗的世界拉了出来。
“够了,够了,叶微尘,别怕。”将鲜血淋漓的手掌按在胸前,止住澎湃的心潮。她不允许,如此懦弱的自己。
她就那样默默地站着,闭眼凝神,甚至连手上的鲜血都全部凝结了,都不曾动一下。
良久之后,她终于动了,拖着麻木的双腿,她走出了房门,看向了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所有人,都在那儿守夜。
子时,已经到了。
东边的墙下跳下一个白衣的女子 ,雪衣,人如其名啊。
“走吧。”叶微尘自觉地向她走去,然而雪衣却看也不看她,一声不响地抓起她的衣领就往檐上飞去,两个人的身影掩没在黑暗里。
重华殿内,灯火通明,从院内到院外,都是穿着丧服守夜的人。
正殿内守夜的是几个年轻的男女,她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碧歌,另一个是阎浮提。
这是她醒来第一次见到阎浮提,他的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俊秀的脸庞苍白失色,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素色丧服之中。而更让她痛苦的是他的眼神,灰浊而毫无生机。是她吧,是她将他弄成了这个样子。
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冲出去,跪在他前面磕头认罪。
可是她不能,雪衣的手扣住她肩膀,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儿看吧,看完后一切就也结束了。不要挑战我,这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了。”雪衣凑在她的耳边,严厉地警告。
深吸一口气,掩下多余的感情,她站在这黑暗的一角,对着那具圣洁的躯体,偷偷地做着一个虔诚的祭拜,一个罪恶者的忏悔。
那个青霄乃至天下最重要的人物,因为她的缘故,在一个本不该由他去的险境中,失去了自己伟大的生命。她生,他死。她在黑暗中祭拜他,他在光明里接受她的祭拜。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啊,到底为什么为她失去了生命。梦中的那双眼睛是你吗?可是你再也无法睁开眼睛让我确认了。
她睁大了眼,想记住他的面容,然而泪水模糊了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依稀见得,大堂中的那个人,眉目清朗,面庞柔和,一席白衣,素净无双。
不敢哭出声 她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害怕惊动了其他的人,她缓缓下跪,远远地向着那个人磕了三个头。
“你的要求我做到了,十五天后,我会送你离开。”丢下这么一句话,雪衣消失在了黑暗中,将她独自她丢在冰冷的雪地里。
她的要求实现了,她却不知该怎么去走接下来的路,阎浮提,迦叶,雪枭子,他们地脸庞一一在她脑海里闪过,每一次都是一阵刺痛。
她突然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她的密芷,回到母亲身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了,就发疯似的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她想离开,立刻,马上,离开这个有他们的地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转身往山下邹区,浑浑噩噩而又冷静无比,她知道自己已经疯了,但她不想阻止自己。
强大的意志支撑着她,她很快消失在黑暗和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