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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华因为方才的挣扎,腕上和颈上的血又渗了出来,此刻看上去颇有些可怖。见她不再尖牙利齿地和他争执,只是含泪饮泣,默然不语,像是伤心到了极处。他不忍,还是将束住她手脚的布帛解开,转身离开。只不过为了防止她又起了轻生之念,看守的极牢,不仅让侍婢寸步不离,还不允许和她多说一句话。
自那日后,妙华便只有枯等。等什么呢?究竟是一个逃离的机会,亦或是还在期待着会有人救她离开。不,若是拓跋适来,她宁愿是自己死了。歉疚太多,太过沉重,她承受不起。
白露一过,日渐寒冷,晋阳城尤甚。一到了夜晚,便潇潇秋风不止,吹着慢慢枯黄的树叶,大作悲声。妙华睡不着,披了件衣裳,坐在院中看星星,侍女远远站着,不敢上前打扰。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靠近,不过数日,她却已经能够分辨出是谁了。收回了目光,正好看到宇文穆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绕过了庭前的一株梧桐树,手上拎着一个鸟笼。
走到她面前,递到了她手中,笑道:“拿来给你解闷的。”
相比之前的冷嘲热讽,宇文穆最近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态度是温和的,偶尔刺激她几句,却也收敛了许多。若不是这样一重奇怪的身份和目前的近况,他们之间倒像是相处不错的友人一般。
妙华将目光投向了那只鸟,翠色的羽毛光滑鲜亮,黝黑着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妙华便嘲讽地笑:“笼中鸟配笼中人,将军送礼物果然是有心了。”
宇文穆怔了一下,才明白她又生了误会,其实不过是看着好看,送给她赏玩罢了。于是他作势要拿过去,口中道:“若是不喜欢,我取走便是。”
然而妙华却不给他,侧了侧身,道:“既然都拿来了,便留下吧,若是我不喜欢了,自己放它走。”
她嗔怒时,很有些娇憨的少女意态,杏眼流转顾盼之间,仿若星子璀璨。宇文穆由着她拿走东西,交给了仆婢,不由得跟着她进了内室。原本空置的一处房屋,因为她的入住,充斥着一股恬淡的香气,青碧色的帐幔低低地垂着,因为秋风吹拂,一片片地蹁跹着,仿佛翻飞的蝶。一直走到了她的榻前,她才注意到有人跟来,一回身,不免有些惊诧。她虽然是被自己俘虏而来的,但是彼此却有着很好的分寸,除了那日因为震怒而将她绑缚起来以外,这间内室他便再无涉足。
妙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些怯怯不安地看着宇文穆,耳上的装饰轻轻的晃。宇文穆注意到,她的耳朵十分小巧可爱,白皙到几近透明。这样的发现,让他的心口涌过一阵热潮,燥热又难耐,如万千虫蚁啮噬。他的姬妾众多,却从无一人让他升起过这样的冲动。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拓跋适。这个小女子明明生着一张明丽又纯洁的脸,却妖艳如狐,勾人心魄。
他带着危险的意味,一步步逼向了对方。却在此时,秋风入室,带来了一阵萧瑟的寒意,这样分明的凉,让宇文穆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间接害死了阿婵的女人。这个女子美得如此不祥,无论谁都沾惹不得。
他挪开眼不看她,语气是失望过后的冰凉,毫无感情:“奉劝昭仪收起妖媚之性,我不是拓跋适,诱惑我……没有用!”
妙华的脸由红转白,僵直地站着,有些不解他说这句话是何意思。片刻后,心神稳定下来,嘲讽地看着他道:“本宫还没有落魄到那样的境地,士可杀不可辱,委身事敌之事,本宫还真做不到!将军怕是低看了本宫,高看了自己!”
也不知是哪一句,宇文穆的怒火忽然就被点燃了,来得毫无征兆又颇为汹涌。他总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失控的无以复加,一瞬间迷恋到魂魄尽失,一瞬间恨她深入骨髓。
在她察觉到危险想要逃离时,他已经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过稍用气力,她便已经疼得毫无人色。好不容易有点恢复的伤势,再一起挣破,鲜血自她的手腕蜿蜒,又滑落到了他的手臂上。刺目的鲜红,和他此时的眼眸一个颜色。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宇文穆咬着齿,低沉着声音说,那张本来英俊非凡的脸,看上去有几分扭曲,“收起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骄傲,最好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别拿我的怜惜当做你胡言乱语的依仗。”
妙华是个倔性子,越是这样,她越不肯屈服:“将军又待如何?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杀了我,一了百了!”
宇文穆忽然用力,将她摔倒了床榻之上,覆身而上,浑浊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颊上,略带残忍:“我不会让你死,却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报复她的伶牙俐齿,却一时失了分寸。丝丝缕缕的香气窜入鼻中,手中也是温滑的触感,一切都让神经紧绷起来,进退维谷。他以为妙华会哭,会求饶,或者会辱骂他。然而她只是沉默着,用一种绝望的眼睛看着他。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霎那,她的牙直接咬向了他的脖颈。
尖锐而剧烈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出于本能,他一掌便劈到了她的颈上。妙华终于松了口,却也软软委顿了下去,仿佛一片叶子一般,飘零凋谢。她的唇上艳色灼灼,那是他的鲜血,此时映衬着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容,颇有几分凄艳决绝。
宇文穆顾不上疼痛,只觉得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他懊悔着自己的失控,恐惧地伸出指去触她的鼻息。
……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瘫坐在床上,继而凄厉地叫喊起人来!无论人声多么吵杂,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了,耳鸣声阵阵,连呼吸都变得仓促。他紧紧地抱起了妙华,然而她却那样安静,任他抱着,不再开口讥讽他,和他争执了……他杀人无数,却在此时无比恐惧着死亡的靠近。他分明知道,这不是对人质俘虏的在意,他不知何时,已经被这个女人迷了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