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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大吉。
鞭炮声声,婚礼在客栈如期举行,亲友邻里纷纷前来庆贺,新郎官喜上眉梢,跟新娘拜了天地,又在众人的催促下于暮色将近时入了洞房。
杀猪的陆小胖推了推旁边的瘦子,看着付小林戏谑道:“看他那猴急的样子。”
瘦子跟着傻笑,伏在他耳边絮叨:“那是,我要是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也能笑醒。”
“咦!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当初这殷姑娘可是城中出了名的母夜叉,绣球招亲可都是没人去的,哪知这林子竟这么走运。”小胖啧啧嘴,又伸手拉住经过的安垣,“小子,你家大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去过什么福地,或者是撞见过什么神仙?”
“没。”安垣简言答道,“陆哥哥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陆小胖忙撒手:“赶紧去赶紧去!别耽误了正事。”瘦子见安垣走远,撇嘴道:“你问他都不如问个木头来的实在,啧,这小子嘴巴严得很也毒得很,我在丝箩这么些时日还没见他对谁言听计从过,哦对,除了偶尔来客栈暂住的剑客,小家伙对他还算关切。”
“剑客?”陆小胖起了兴致。
瘦子朝一侧努努嘴:“瞧吧,就是那边儿那个,”又小声道,“这位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得罪了道上的那位‘神仙’,我可听说啊,今儿一大早林子跟小安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回客栈,伤得那叫一个重哟,啧啧啧,还有他旁边的那个汹妞,依我看呐都不是什么善茬!”……
在二人揣测闲谈之际,安垣疾步走到容玦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个药瓶,不等容玦发问,便道:“这是付爷爷生前给我的药膏,它治跌打损伤最为有效,你武功尚可,但在宫中行事,难免会磕磕碰碰,这东西还是留你用吧。”
容玦一愣,只道:“我不过是被利器划了一道,未曾伤筋动骨,不碍事的。”
见安垣听后眸色黯淡,活像霜打的茄子,伏音忙按下容玦的手,笑道:“小殿下也是好心,侯爷还是收下吧,药膏留着,有备无患。”
安垣抬眼,头一次直视这个黑不溜秋的女子,昨日他竟没发现,这人笑起来莫名地像小姑姑,还……挺好看的。
“你叫我什么?”他开口。伏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蹲下来点了下他的鼻尖:“喂小鬼,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很没礼貌。”
容玦端坐在旁,看姑侄二人的互动,久而久之便发现了奇怪之处。
适才安垣明明能够躲开,却不退后不挪步,任凭伏音发落似的,还在伏音语落之后涨红了脸,小声说了句:“没。”
容玦眉心一挑,好似明白了什么。
“什么?”伏音愕然。
“我说没有,没人教过我盯着别人瞅是件不礼貌的事!对、对不起!”说完,那孩子便跑开了,伏音刚想追去,却被容玦一把拉住。这一拉劲道十足,让她以为是他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在剧痛下为之,于是慌忙蹲下询问痛处。
容玦倒是一愣,见她关切的模样,心头泛出阵阵暖意,本想顺势捉弄一下她,又不忍她担心,于是便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答道:“我没事。”
“那你拉着我做什么?”伏音“蹭”的一下站起来,“那孩子也不知到撞了什么邪突然跑掉了,你还拦着不让我追。”
“你跟赤泽……是亲兄妹吗?”“……同父异母,”
伏音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里,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有什么问题吗?”
“噢没,”容玦迅速作答,却紧攥着伏音的胳膊不放,“那个,安垣也不小了,你刚才……有些不妥……”
伏音一来二去可算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暗自窃喜,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俯下身来点了下他的鼻尖,问:“像这样?”
“嗯,”容玦淡淡道,“人家小姑娘做起来俏皮可爱,你嘛,还是欠了些火候,以后莫要这样。”末了,又小声补了一句,“偶尔这般对我,我倒是可以忍受。”
伏音忍不住笑出声道:“是是是,侯爷您老人家能忍得了的东西多了去,唯独忍不了我对别人的关切比待你多上一点,”说着使劲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看你是泡在醋罐里长大的吧,连你大侄子的醋都吃,真没出息;子夜,喜欢我戳弄你就直说,别一天到晚藏着掖着,跟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似的。”
容玦小声补道:“我不说,你还真就猜不出来,”他仰头冲她一笑,笑容竟有些苦涩,“还好,你回来了。”
后来,他花了很长时间里去追忆过去,去找寻他爱上伏音的原因,直到有一天,他想明白了,也许自他多年前捡到那双凤头鞋的那天、自他缘着车辙行走时无意识间往上一瞥的那刻就注定了——世上果真存在这么一个人,令他乍见欢喜、再见难忘。
他喜欢伏音,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和她安稳地度过这一世。
这个念头自它产生在心底的一隅起,便不断滋长、膨胀,乃至充斥了他整个灵魂,他有时候会想,没了伏音他会不会变成行尸走肉,整日在那座幻璃城里醉生梦死,去报复去争权夺利,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把伏音完好如初地送回来,令他得偿所愿,不必去理会那些似是而非的冗事。
那夜同白昼一样,都是那样宁静,小林跟殷罗在房内喜迎洞房花烛,伏音、容玦和安垣送走了客人,坐在院落瞅了一宿的圆月,安垣设想中的“不速之客”未曾到来,当日头携光明一跃而出,朔方的山峦被染成绯色,鸡鸣声自远处钻入伏音耳膜时,她便意识到,她跟子夜假期结束了。
付小林携亲眷,带他们到付伯墓前上了香,并递给容玦一个锦囊,说:“这是我在整理阿爹遗物时找到的,我一个,你一个,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并称不到紧要关头切勿打开。”
“什么才算得上‘紧要关头’?”
“这个嘛,”小林笑着挠挠头,“得看你的理解了,反正这个锦囊你收好就对了,我阿爹的话从来都不会错的。”
容玦谢过,跟小林一行人告别,回头却见安垣趴在伏音肩头低语着什么,伏音则俯在安垣身侧时不时配合地展出笑颜,他顿时眉头一紧,大步流星走向伏音,不耐道:“该走了。”
伏音瞧见他的神色便明白了几分,还是摸了摸安垣的脑袋,笑着说:“姑姑在幻璃城等你。”
容玦蹙眉,一把拉过伏音,惹得小林一行人暗自发笑,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问伏音:“你刚才称自己什么?他又跟你说了什么?”
不等伏音回答,他便听到那个讨人厌的小家伙朝他喊:“姑父,慢走不送!”
“他问我,我是不是他的小姑姑,我答他‘是’,我们家安垣聪明得很,仅靠几句话的交流他便猜出了我的身份,这可比某人强多了。”伏音含笑,说着便揶揄般瞥了一眼他,“所以,某人就别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了,伤脾伤肺,多不好。”
容玦黑着脸,狡辩:“我哪有?!”
“是是是,你说没有便没有。”伏音只道,不等容玦反应,便乐呵呵地登上马车,又撩开车帘,故作讶然,朝容玦伸出手,“咦,侯爷怎么不上来?”
一旁的付小林也跟着附和:“就是,你媳妇叫你呢,快上去!”容玦送他们个大白眼,爬上马车,引得众人连连偷笑。
伏音跟小林一行人挥手作别,眼看着丝箩城门缩成一个影,才转过身来对容玦说:“我总觉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来丝箩了。”
容玦瞅了她一眼,却道:“你若想来,不随时都可以回来?”
伏音缄默,撩起车帘,却见天空晦暗不明,有黑云压城之势,又见漫山遍野横着许多邪祟尸骨,它们的嚎牙骸骨在被撕裂后嵌入泥沼,混杂着血水再也辨不真切,她顿时蹙眉:“昨天还好好的,不过一夜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容玦往丝箩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恐是昨夜这里发生了一场血战,有人催动了符纸,妄图毁掉丝箩城,幸得一高手制止,给丝箩设下屏障,让其免收灾祸。天上的乌云是地上的邪祟未消散的魂灵所化,不超过七日便可消弭殆尽,所以你不必担心。”
伏音听完,释然中掺杂些许感动,她向容玦回以微笑,又蹭到他肩头捆住他臂膀,重重“嗯”了声,便不问外面的狂风渐渐坠入梦乡。容玦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右臂便一动不动,任其依靠,他将车厢中的薄被摊开笼在她的身上,自己也跟着慢慢睡去。
梦里是无尽的黑夜,他走过萦绕着层层雾霭的石板桥,看到丝箩城墙外齐聚了无数邪祟,他心底一紧,忙从袖口掏出符咒,以灵缺为引,攻向它们,然而符纸未过城门就被反弹回来,顿时化作灰烬。
此时,城外邪祟越聚越多,朝城门直攻而来,而上面的黑云也被狂风裹挟着,游离在丝箩上空,忽然朔方天光一亮,有一白衣女子自上飘转而下,落入邪祟群体中央,那些脏东西见她一来,便立刻转移了目标,昆虫类伸出触角,用啮齿撕咬着她的裙裾,而她仅是冷笑,又头上拔出银簪,往周遭一划,四面八方距她一尺有余的昆虫类邪祟便瘫倒在地,纷纷口吐白沫。
容玦心口一松,随着迷雾散去,他终于瞧清了白衣人的模样,那是他的师姐——洛羽觞。突然,阴风乍起,周遭情景变幻不定,等狂风退去,他看到一堆尸骨上有白裙飘飘。
“师姐!!”他失声呐喊,可这山峦河谷、城墙内外哪还有洛羽觞的身影?
容玦猛然惊醒,冷汗黏着在衣衫上,湿淋淋的,很不舒服。尽管马车有些颠簸,可当他朝右侧一望,伏音还歪在自己的肩上睡得酣甜,他不禁微微一笑,安下心神。
不过是噩梦罢了,如若当真,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容玦心想着,又往伏音身边偎了偎,合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