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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牢狱之灾(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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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伊连夜就把那小厮从老家里提来,那小厮也是个没骨气的,两板子下去就全部招认了。”

“当年刘家公子把王氏女从裘松手里买来后,那女子整日哭闹,有一日夜里突然投井自尽,那小厮起夜时听见声响也没在意,第二日早上想起这事跑去看了一下,这一看才发现竟死了人。”

“那女子是私下买卖的,也没有身契,刘家公子不敢伸张,偷偷的将人埋了。”

绿萝一边磨着墨一边说道:“裘松拿了银子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找过她,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

那姑娘初入刘府,人生地不熟,就算哪一日突然不见了,只要主子不问,院里的下人也不会关心她的去处。

“后来呢?”姜倾倾把写满的字抽出来,换了一张干净的纸,问道。

“那裘松在牢中服役三年,刘公子私下贩人,又逼死良家女子,判刑流放三千里,下月初一就要上路呢。”绿萝说道。

下月初一,还有小半个月,算是给刘睿修养的时间。

姜倾倾想,王上到底还是顾念了旧情的。

接下来,就看谁的耐性好了。

离初一还有三日的时候,姜倾倾坐在帘子后面,漫不经心的顺着二瞳的毛。

刘同济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了竹帘半晌,直到有些酸涩,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院使说笑了,既然你来了这里,自然该是我问你,你想要什么?”姜倾倾弯了弯唇角,说道。

“我要我儿子的命!”刘同济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

三千里流放,刘睿本就大病未愈,根本活不到流放之地。

“一命换一物,这是规矩。”

“用什么换?”既然是规矩,那便按照规矩来。

姜倾倾抬起头,透过竹帘缝隙看着他眼里的孤注一掷。

“你的命。”她开口,语气有些淡。

刘同济近日里迅速衰老下去的脸上很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未动:“好。”

他本就没几个年头好活了,用他的命换他儿子的命,不亏。

“还要劳烦院使,”姜倾倾纤长的指尖点在一枚铜钱上,从竹帘底下的茶案上推过去,“以血为契。”

茶案的另一半在刘同济面前。

他看着那枚铜钱,动了一下枯槁的身子,抬手在一旁的匕首上抹了一下,殷红的血落在铜钱上,直到染透。

起身,便走了。

背影比来时佝偻几分。

姜倾倾看着他消失在门外,又静静坐了片刻,才抱着二瞳从椅子上起来。

手里捏着那枚铜钱。

从前堂的后门出去,又穿过院子,季韵在后面的宅子里给她留了一间屋子,姜倾倾在屋子里一个不起眼的香炉上转动了一下,一扇狭窄的门嘎吱一下从平铺的墙上裂开。

她沿着木梯下去,门重新在身后合上。

底下的空间不大,燃了昏黄的烛火,她慢慢从一排架子前走过去,手指点在架子上摆放整齐的宗卷上,在其中在一卷上突然停下,抽出来。

转身走了两步,手指一松,指间的东西怦然落下,火盆里橘色的火焰迅速卷了上去。

姜倾倾抽出一根线,穿过那枚暗红色的铜钱,挂在了一只青铜狻猊上。

不知是哪里起了风,铜钱轻轻晃了一下,在青铜狻猊上撞出清脆的声响,火盆里的火焰微微散开,露出里头半焦的东西,又突然噌一下猛的长高了火势席卷而上,卷封上刘府两字被吞没殆尽。

......

夜半的更鼓响了三声,裘松在昏暗的牢房里翻了下身子。

有觅食的老鼠衔着馒头碎屑吱吱的从耳边爬过去。

裘松没好气的踹了一脚,用力过大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猛地从草铺上坐起来。

一转头,突然惊叫一声,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背部靠上墙面,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声来,只是徒劳的张着嘴巴。

牢房里头的门下,身着白衣的女子坐在那里,手里抱着一盏兔子灯笼,泛着幽绿的光。

仅有的光亮里映出的一截下巴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当年女儿节,他给她买了一盏兔子灯。

那女子轻轻开口,唤了一声:“松郎。”

声音有些缥缈而泛着凉气。

“你...你别过来,不是我...”裘松终于发出了声音,满是惊恐哆嗦,“京兆伊大人已经给你报仇了...不是我...别来找我。”

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松郎,我冷。”

白色的影子晃动了一下,似要靠近他。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裘松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角落里,“我不是故意把你扔到井里的...你死了...死了没有地方藏......只能那里...我回去找过你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子幽幽的叹了一声。

“我没想杀你...”裘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想杀你...你当时要喊人来,我怕极了才会捂住你口鼻...不是我想杀你...”

“你突然就没了气....我不是有意的。”

他将头埋在膝盖里,想要避开那一团绿莹莹的火光。

当年拿了五十两银子,没多久就花光了,他找上刘睿想要再讹一笔,被刘府下人赶了出去,当天夜里便翻墙进了院子,却迎面撞上王氏女,王氏女以为是来带她出去,硬要跟他走。

他不过是进去摸些东西,哪里带的出去一个大活人。

两人起了争执,当时又有路过的下人,王氏女要喊,他情急之下才死死捂住了她嘴巴。

等下人走远,又确定没有人出现后,放开手才发现手下的人没气了。

他怕极了,蹲在那角落里摸索到一口井把尸体丢了进去。

后来他去刘府周围打听过,发现并没有传出半点消息,好像那尸体从没被人发现一般。

“裘松,你拐卖良家女,谋财害命,罪大恶极!”一声怒喝突然在牢房外炸响。

周围有火把猛的亮起来。

裘松被这声音吓得一抖,下意识抬起头。

坐在门边的女子掀开手里的绿色兔子灯,吹灭了里头的烛火,牢门外头,京兆伊和刘院使还有一众衙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王氏妇人双手紧紧扒在门上,瞪着通红的眼睛如恶鬼一般:“你...该下十八层地狱!挫骨扬灰!”

声音嘶哑而尖锐。

裘松茫然的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片人。

刘同济拖着沉重的步子转了个身,稽首:“多谢京兆伊。”

京兆伊摆手:“刘院使折煞了,本官险些判了个冤案。”

虽说算不上多冤,但刘睿买卖良家女,罪不及流放。

有狱卒打开门,季韵从里面出来,道了谢:“想必各位大人还有事要忙,小女子先告退了。”

京兆伊点了点头,便有衙役领着她走了。

京兆伊冷眼瞧着角落里慌张的裘松,刘院使说此案有些疑点,想要诈一诈这人,虽说不合规矩,但他卖个人情便一起来了。

没想到竟真诈出个杀人凶手。

王氏女死了三年,身上没有致命伤,尸体泡了半夜水又腐得只剩半副烂肉,若非真凶开口,根本辨不出是自杀还是他杀。

一众人呼啦啦的出去,狱卒啪的一声关上牢门落了锁。

牢房里重新冷寂阴暗起来。

没有人知道的是,就算当年发现了尸体,也无从辨出是自杀还是他杀。

那女子被裘松死死捂住,一时闭过了气去。

裘松吓得六神无主,又怕被人发现,慌慌张张的寻到口井就丢了进去。

她在水里被呛醒,想要张嘴呼救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是被活活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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