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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倾倾丝毫没有与他探讨人生的意思,秉着说多错多的可能,干脆沉默着不开口。
好在曹武是有话要说的。
“三年之期已满,余下的三百两,姑娘打算何时给我?”他问。
本以为昨天失手后出不了茶楼,但那些官差竟连盘问都没有就放他走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姑娘将他偷袭的事情瞒下了,照理说他不该再讨这钱。
姜倾倾微微眯了眼睛:“怎么,你的命抵不过那三百两?”
这话头跳跃得有些快。
三年之期。
三年前她还不是姜倾倾。
“我的命可不值钱。”曹武嘴角一咧,平凡无奇的脸上拉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
姜倾倾在一旁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三年太长了,我不记得见过你。”她说道。
曹武显然不信。
若是不记得,为何昨日放了他,现下又莫名将他拦住了。
也不像是要赖账的模样。
她那时虽戴了面纱,但露出来的半张脸却记忆犹深,只是过去几年长开了些。
“当年你付了两百两订金,说三年后若是镇北大将军夫人安然无恙,就找你拿三百两尾金,若是将军夫人出了什么差池......就杀了你,凭着将军府发丧的消息去宝丰钱庄取一千两。”
这是他接过的最诡异的一桩生意。
没见过雇人杀自己的。
且像他这样的亡命徒,能不能活三年都是两说。
姜倾倾默然了片刻。
‘巫溱,你这辈子都要护我娘周全,她若损了一根毫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当真半点水分都没有。
来杀她的人,她还得付人家三百两银子。
“所以,你对王家人动手,接的是谁的生意?”
她望着曹武背后的高墙。
毕竟是祁衍的案子,出于交情姜倾倾便多问了一句。
他既然做的是杀人买卖,背后总有雇主。
不过听闻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其中一条铁律便是不能出卖雇主,否者这行当也没法儿做。
姜倾倾纯粹是顺口的一问。
曹武沉默了一会儿后从靴子里掏出一卷布包来,等姜倾倾伸手接了,又贴心的给她点了个火折子。
什么意思?
姜倾倾被这态度弄得莫名有些发毛。
只略一犹豫,还是将布包打开了。
里头是一个指长的青铜信筒,封漆早就剥落了,姜倾倾抽出里面发黄的纸,极快的扫了一眼后,瞳孔骤然收缩了下。
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看向曹武:“这信是何时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对王家动手吗?”曹武灭了火折子又靠回墙上,“太初三十五年,郑家的老头从山上捡回去一个人,那人重伤不治,身上除了此物和几两银子以外就没有别的物件。”
“郑家人大字不识一个,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让宏生看了,”他顿了顿,“宏生说昨天在义庄见过你,他小时候在村口差点饿死,钱家人给了他一个馒头,就一直念着那一口饭恩...”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猜到了,钱家十一口人没能活下一个。”
姜倾倾捏着冰凉的青铜信筒,脸上的神情异常森冷。
这是一封密函,送往朔州的密函。
巴掌大的纸张上统共也只有几个字,命朔州太守听持信之人调令。
盖的是当今太子的私印。
太初三十五年,她在朔州遇到埋伏,失去意识后再醒来时已在北漠,身份被夺。
太初三十六年,远在京城的长祭司薨逝,她从北漠逃往邾州,途中遭遇朔州的府兵追捕。
重回京城时,已是太初三十七年。
他们大胤的太子,当真是要覆手翻天不成?
“这般重要的东西,为何给我,”姜倾倾问道。
还给得这般随意。
“不怕我杀了你么?”
朔州临近北漠又与西接壤,处于战争咽喉地区,属军事重地。
太子与朔州太守勾结,是为大逆。
他怎么会允许这样一封密函流落在外。
“我知道你们将军府已经和太子联姻,”曹武的语气毫无起伏,“但这东西也没什么人敢拿着了。”
太子成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附近基本上都传开了。
这次被派来查案的那位世子还是太子少傅,与太子更是姻亲。
连朔州太守都能听命于太子调令,他不知道这封密函送到谁的手上才能得见天日。
除非他能面圣。
但他素来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本事,就报多大的仇。
王元明是最直接的刽子手。
“几个月前我尚不知道钱家被灭门时,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他说我活不过今年,”曹武那双眼白过多的眼睛露出些阴沉的笑意,“但能遇上一个替我收尸的旧雇主,看在那三百两银子的份儿上,劳烦姑娘替我买一口薄棺,顺道将那是十一副棺柩一起葬了吧。”
案子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除了这封密函以外,人证物证早就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翻案已是不可能。
若是连大胤百姓视为战神的大将军也淌进了这摊污水,他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姜倾倾拧起眉心:“你......”
“啊!”
极短暂的一声惊呼骤然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姜倾倾出口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发出半个音节便又突兀的消失了。
苏莲珊?
三更半夜的她怎么在这里?
昨日从茶楼回去时,她就特意叮嘱过京城带来的那十几个护卫,近几日盯着些苏姑娘,甭让她独自出府。
她半夜出来都得爬墙,苏莲珊怎么出来的?
听着声音是在衙门里,还未到后院。
姜倾倾顾不得多想,后退了几步,提气一翻身便利落的越过墙头。
曹武也怔愣了一下。
拖着瘸腿起身从野草丛里摸出一把木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