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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奉天城。
天刚擦黑的时候,是烟馆生意比较清淡的时候,之前来的客人大多过完瘾回家吃饭去了,下一波客人,大约要在家吃好晚饭再来。
奉天城福记烟馆在门口负责拉客迎客的伙计,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站没站样,不时的打着呵欠,还要再顶半个多时辰,才轮到他到后头吃晚饭。
这伙计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天了,点头哈腰,送往迎来,人早就乏了,四下里瞅瞅,就缩门外墙根下蹲着抽起了烟卷。
这个时候,没什么烟客,更主要的,是这个时候掌柜的正在后居里吃晚饭呢,偷懒别被人逮到就行。
正自吞云吐雾,突然,前面街口出现了一道黄色的光柱!
那伙计立即抻长了脖子,起了警惕!
果不然,很快就突突突的,一辆带挎斗的三轮电驴子,从外头大街上,拐进了福记所在的内街,虽然还远,看不清人的模样,可这种电驴子,一看就知道是警用的,那伙计凭经验判断,这是有警特没钱花,又来打秋风了。
得赶紧通知掌柜!那伙计立即起身掐了烟,快步进门。
福记的掌柜姓王,王掌柜闻言,立马跑出来,但没出门,而是小心的在门里向外张望。
这条内街里头,还有家妓院离街口较近,那电驴子现正停在那家妓院门口,王掌柜估计,来的警察在那家敲诈勒索完,一定也会到福记来打秋风。
当下也不多说,向那伙计丢个眼色,意思要那伙计机灵着点准备“迎客”,然后自己就赶紧到柜上,悄悄的打手势叫柜上的大伙计把大票子收起来藏好,剩下些小票子,到时好哭穷少缴些“孝敬”。
不一会,就见那伙计进来,对他猛打手势。
王掌柜一愣:“来了?我咋没听见门外有电驴子突突突的声音呢?”
“大约是因为近,他们没开电驴子,走过来的,都快到门前了!三个人!”
王掌柜赶紧出到门前,果然就见三个身穿警服的人都已经到了,那三人,一个叫曾敬亭,前街派出所的,相当于管这一带的“片警”,没少打交道,很熟了,一个“马警官”,叫不出名字,但以前就见过几次,是曾敬亭的表亲,听说是奉天警务科的人,比曾敬亭这种“片警”身份可高多了,曾敬亭这种“片警”,可没资格配电驴子。还有一人,不大认识,面生。
那曾敬亭,狐假虎威,带着他那表亲开着电驴子来打秋风,可不是第一次了,这回还多了一个人,看他身上穿的“狗皮”,和曾敬亭的表亲倒是一样的,说明这位也是奉天警务科的人,两大一小,今天的“孝敬”,不真出点血,只怕是应付不过去。
王掌柜心里
骂天骂地,表面上却已经立即把牙一吡,陪出笑来,打躬作揖,上前招呼。
开烟馆的人,大多遵守一个原则:有钱就是大爷!无论男女贵贱,哪怕是婊子,只要能付得起烟膏钱,他们都会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你!而对来打秋风的军警宪特一类,虽然心里烦恨这些来敲诈勒索的瘟神,但更是丝毫不敢怠慢,因为这些来“治安巡查”的人,要伺候的不好,随便给你安个罪名,别说生意做不成了,人都可能给你整进大牢里去,是真大爷、真祖宗!
在店里“巡视”了几眼之后,曾敬亭说:“到后面看看!”
王掌柜心领神会,引着三人,到了后面,把客人让到自己屋子里,敬烟献茶,把孝敬款,当另二人的面,“悄悄”的塞进曾敬亭的口袋。
按以往的经验,到了这一步,“治安巡查”也就结束了,客人往外走,王掌柜送到门外也就完事了,可这一回,有点不一样。
那位“马警官”,与和他同来的同事“包警官”交换了一下眼神,偏腿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手里夹着之前王掌柜敬的烟卷,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点上,虽没说话,但那轻蔑的吊着王掌柜的眼神,还有那对着王掌柜用鼻子喷烟的架势,让王掌柜感觉脊背发凉。
王掌柜心知这是嫌孝敬的钱少了,正自犹豫是哭穷呢还是再添点呢,就见那位第一次见面的“包警官”,也偏腿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端起炕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对王掌柜笑笑:“你这茶,还行,就是有点淡,咱这里三个人,莫非你是按两个人下的茶叶?”
话说得这么明了,再不会做,可就不知会出啥事了,王掌柜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孰轻孰重,立即陪笑抱起茶壶:“三位少坐,我马上去添!”
不一会,王掌柜就端着茶壶回来了,进门先将几张票子,又“悄悄”的塞进曾敬亭的口袋,然后一边为三人续杯,一边话中有话:“之前真是慢待了,那是因为家里实在没什么好茶叶,这是毛峰,我刚跑出去找朋友借的!”
马警官闻言睃了王掌柜一眼,心说:就那点子孝敬,还要找人借?你以为老子会信?就知道哭穷!烟馆有多来钱,当老子不知道?
但眼见王掌柜刚才放进曾敬亭口袋里的,是三张大面额的票子,马警官还是满意的,当下端起茶杯,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道:“这是毛峰啊,还行!”
说罢看一眼“包警官”,眼神里带着得意。
“包警官”回以一个会心的微笑。
这包警官是谁?是包永元!
志远在安插在奉天警备科特务股的刘光祖,在股里发展了两个下线,一个是于玉泉,一个是包永元,三人为了大义
,在“运木出城”之计中,拼着性命演了一出“偷龙转凤”,将梅子瑜运出了奉天城。
马警官虽不是特务股的人,但与刘光祖都隶属警务科,两人私交不错,那刘光祖会做人又讲哥们义气,帮过他不少忙,今天快下班的时候,那刘光祖把他拉到一边,说:“老马,有件事儿,想请你帮个忙。你之前几次说起要带我去捞点零花钱,不知今天可方便?”
马警官立即道:“啥方便不方便的,和我客气啥啊,只要你开口,我啥时都方便!欠你那么多人情没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跟着就笑:“咋?没钱花了?是不是又因为帮人,让自己闹亏空了?”
“不是我!”刘光祖凑近马警官小声的道:“是包永元!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家里人口多,弟妹又还小,出了名的困难户,眼下正为弟妹的学费发愁呢,一会下了班,你能不能带他去捞几个?”
“行!”马警官痛快的就答应了,那包永元和刘光祖是铁哥们,帮包永元,一样能还刘光祖的人情。
这会子,出师顺利,马警官心满意足,一会三个人把钱分一分,还了刘光祖的人情不说,自己也有不少的进帐,目的达成,就没必要再在这里耗了,马警官站起告辞。
包永元也站了起来,同样心情愉快,但他不是因为钱,而是刚才坐着喝茶的时候,他已经听到外头响起了约好的暗号,那说明,高宏才,已经进了福记!
那不仅仅是暗号,更是高宏才的丧钟!
时间刚刚好,明里暗里都配合到位,计划的实施一切顺利,那该死的高宏才,还有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