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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门,一股子浓郁的飘香之气已扑面而来,立时勾起腹中馋虫,韦孝宽畅笑道:“我道二位怎么不与将士们同乐,原来早早备下了一桌的珍馐美馔,奸猾,奸猾呀!”
“好你个韦孝宽,枉我二人枯坐多时,唯恐你好酒误食,连筷箸都没敢拾动,你倒好,进门便先反咬一口,该罚,该罚!”
柳敏一改温雅,澄澈的双目中满是戏谑,抚胸大倒苦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韦孝宽朗笑上前,大马金刀坐下身来,举起酒杯连饮三杯下肚,打个了又响又长的酒嗝,杯口倒悬,笑道:“如何?二位满意了吧?”
柳敏抚掌笑道:“满意,满意极了,这才是认错的态度。”
韦孝宽认完错,立刻抄起筷箸,夹上精致的菜肴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道:“好精到的手艺,韦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是阮姑娘下的厨吧?”
先前被将士们轮番敬酒,别说吃肉,连下酒小菜都没吃上几口,此刻确实饥肠辘辘。
主人家动了筷,二人这才起筷。
平安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小玉亲自下的厨,将军如何知晓的?”
韦孝宽眉梢高挑,佯作抱怨道:“王将军转镇荆州时,不但一兵一卒都未给某家剩下,就连庖丁都一并拐走了。如今府里的饭食都由军中伙夫庖制,一帮军汉手粗脚粗,哪有这等厨艺,除阮姑娘下厨,实不知谁能做出这等饭食来。”
平安哑然失笑,遂道:“既然将军喜欢,那在下以后吩咐小玉多做几份。”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筷子稍停,嘴上在犹豫,可韦孝宽的脸上还是洋溢出欢喜的神色。
从军多年,虽然早已习惯了伙夫置备的糙食,但若有更好的选择,何苦继续跟肚皮过不去。
“既然知道麻烦,那就不要麻烦了嘛。”
柳敏细嚼慢咽着打趣道。
平安洒脱的一笑,摆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不过添两双筷子罢了。”
韦孝宽唯恐柳敏搅了自己的好事,赶忙接道:“那就多谢先生和阮姑娘了,对了,她人呢,怎么没过来一起吃用?”
平安说道:“小玉正在房中打坐练功,何况她也喜欢清净。”
韦孝宽点点头,练气之人大多如此,喜欢高卧山中,再说这里都是男子,谈论得也都是比较血腥残酷的话题,一个女儿家确实避讳些的好。
海吃一通,只觉有七八分饱了,韦孝宽拍下碗筷,胡乱擦擦嘴唇,神色稍正,说道:“好了,吃饱了,该说正事了。我军此战重挫敌军锐气,相信高欢不会再贸然攻城,但两位也看到了,敌军之悍勇实属罕见,之后我军该如何布防,二位不妨畅所欲言。”
沉吟了片刻,平安颔首道:“不错,敌军的确骁勇,所以我军万不可出城硬撼。但如何布防,还要看敌军下一步如何行动。”
柳敏深以为然,定声道:“先生所言极为在理,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虽小胜一场,但从大局而言,仍处于绝对的被动和下风,如要战胜对方,除了‘拖’字一诀,别无他法。”
韦孝宽拧眉深思,“拖”自然是要“拖”的,不过还有一个疑问,高欢三年前已经试过强攻玉璧,结果损兵折将,败退而归,然而此次再攻,初战却又选择强攻,几乎折掉尉景,窦泰两位大将,到底意欲何为?
于是询问道:“不知二位对今日一战如何看?”
平安沉默了片刻,略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觉得敌军似乎在试探我军军力,不然的话,为何攻城时连云梯都不带。”
他也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举动,就算高欢自信到能以五千兵卒攻上崖台,但仅凭刀盾就想破开城门,简直痴心妄想。
柳敏露齿一晒,打开掌中折扇摇风,看起来颇为潇洒,淡淡的道:“除试探之外,还想看看我军守志是否坚决,辎重是否充沛,以及策略是否高明。”
话一出口,平安微微一怔,立即垂目凝思,稍想片刻,茅塞顿开。
若是敌军不费吹灰之力,或者损兵不多就攻上崖台,证明我军守城之志不坚,那就无须攻城,劝降即刻,若是损兵颇重才攻上崖台,则反之。
但折损有折损的妙用,若我军只用强弓硬弩就给予迎头痛击,说明城中辎重颇为丰;若一开始就檑木滚石齐上,则恰恰相反,因为城中辎重短缺,才急于遏制敌军攻势,同时,也证明了守将短视,如果一来,相信第二次第三次强攻很快就会杀到。哪怕折损两倍三倍的将士,也在高欢可承受的范畴。
别忘了,他有足足十五万大军!
韦孝宽摇头苦笑道:“可惜还是不够周全,叫高欢看了个里外通透。”
平安颔首道:“不错,若我军辎重真的充沛,何必编扎如此众多的土袋,这玩意儿可是多用作修堤筑坝,哪有用来砸人的。”
说罢,两人相顾一眼,不约而笑。
柳敏笑了笑,缓缓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城中物资确实短缺,迟早也瞒不住敌军,索性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不信此番败阵后高欢还会继续强攻北门,除非他秋风吃太多,以致昏了头。”
顿了顿,又续道:“当前,我们首要解决的还是吃水和辎重的问题,不日后敌军必会截流,城中掘井进度如何?”
韦孝宽答道:“已命人挖掘深井十口,足够城中吃用,数日即可完工。至于辎重,你的意思是?”
玉璧城四面皆为水源,打井不费功夫,但辎重不同,不论木料,石料,铁器都需要从别处运回,眼下玉璧已成孤城,指望援军是不可能了,想要丰衣足食,多半得从敌军下手。
看着柳敏含笑的眼神,韦孝宽大约猜到了他的心思。
柳敏咧嘴一笑,毫不犹豫道:“土袋不能落下,还要多扎多攒,布料没了就用瓦罐盛,没人住的旧宅,祠堂之类,统统拆除,以用作军备,还有,城外尸骸遍地,他们所持兵刃,所穿甲胄,不都是我军紧缺的辎重么。你派人统统收缴回来,洗净晒干后稍稍整改,就能为我所用。”
韦孝宽不禁面露难色,迟疑道:“这...这不太好吧。”
前者无妨,收缴兵刃也没什么,所有赢家都是这么干的,但人都死了,你还去扒人穿戴,与掘坟又有何异?
柳敏坦然一晒,不以为意道:“只是物尽其用罢了,再说又非扒光,至少还有内衣裤裹身,免得九泉之下还要再受兵戈之苦。”
韦孝宽被他的妖言惑得不轻,如此一说,反倒觉得极为在理,何况城中真的很需要这些物资,不但是敌军的,就连己方所用的箭矢亦要一并收回。
笑道:“也罢,那就这么办吧,左右都是出力,一会我便命人打扫战场,该收的收,该埋的埋。”
天气尚未彻底凉下,不尽快把这些尸首埋掉,很容易引发瘟疫。
柳敏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道:“不急不急,我军兵少,人力紧缺,掩埋尸首这种力气活还是交给敌军来办吧。你叫人把敌军尸首码齐摞整,全部置于崖下,我去一趟敌营,叫他们领兵来收尸。”
话音刚落,韦孝宽勃然变色,拍案而起,“这万万不可,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玉璧守之何用?我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绝对不行!”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高欢大败亏输,极有可能迁怒于人,就算他不怒,也难保帐下将军怒斩来使。
柳敏是何许人也,乃苏绰之后,比肩唐谨的智者,且不谈二人交情益深,仅凭这颗头颅,也抵得上十万大军。以己度人,若自己是高欢,在看到柳敏入帐的那一刻,哪怕背负一世骂名,也定然会毫不犹疑的手起刀落,收下这颗金贵至极的头颅。
何况,他们还扒了人家的衣物...
柳敏心头大暖,知己难求,韦孝宽如此看重他,亲入敌营之心更加坚决了。
沉声道:“韦兄放心,在下惜命的紧,此番探营,必然要乔装打扮一番,绝不会叫敌军识破真身。”
非他自视甚高,而是形势所迫,这一趟若要能成,己方胜算必会大增。
这时,平安说道:“在下通晓易容术,亦愿随柳兄同往。”
这一策,其实柳敏与平安先前已定下,不提前告知韦孝宽,就是怕他断然拒绝,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而平安初时也是拒绝的,但经柳敏一番苦劝后,最后勉为其难应下,但有一个要求,他也必须一同前去。
这下换柳敏不答应了,平安是未来的天一道继承人,怎能陪他涉险,二人好一阵扯皮无果,平安蓦然想起自己跟郭越学过易容术,两人乔装一番不就行了么,这才堪堪定下。
就算有平安这样的高手作保,韦孝宽还是拒不应允,满脸嗔色,道:“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露出破绽,有千军万马相左,纵然先生奇术再是精妙,又有何用?我心意已决,你们不用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