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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富民强国精军
邵友濂等人离开的时候,上海的码头提前进入“不夜城”状态,灯火通明,宛如白天。不过,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莫大的军营。
原本喧哗、嘈杂、尘土飞扬的码头区域,半天时间,除了密密麻麻的迷彩,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
在此谋生的船民,曾经男人登岸做工,女人以船为家,守在江边的小船上操持家务,现在,这些小船都已经远离,躲得远远的,不愿与这些庞然大物为伍。
三轮车、小摊小贩、帮派红棍打手以及看热闹的市民和游手好闲的懒汉,这个时候同样是老老实实的走出曾经拼命拼抢到的地盘。
曾经,在这个区域的妓院、烟馆、赌场都被一扫而光,里面的青皮地痞和老板不是被捆绑着,就是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有任何一个外来的大兵会像这支部队一样冷酷无情,即便是大家都非常畏惧的各国洋人们,他们来的时候部队也仅仅只是通过码头,然后向着上海城内而去。
见多识广的“上海人”看不明白,驱赶推进的部队,杀洋人如同宰鸡羊,面对国人的不配合,先是一*,然后就是反手一捆绑,交给身后配合的上海驻军看守,一根细小白色的短绳就能将人绑得牢牢的。
碰到烟馆、妓院、赌场,突然而至的军人可没有那么温柔,不再驱赶推进,而是直接包围起来,全部捆绑,稍有反抗,立即奖赏一颗“花生米”。
邵友濂带走了200枝“兰芳85式”,每枪配发200发子弹,在一个排的兰芳国防军的护送下离开。
回头看着搬运的清国士兵和押运的兰芳士兵,两军天壤之别的差异实在是太突兀,邵友濂等人无奈的苦笑,再次盯着兰芳军营凝视了一会,在邵友濂的命令下迈步回府。
邵友濂的表情一直非常凝重,胡书达的话久久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清楚大清帝国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局势之中,再不清醒和奋起直追,随时都有灭亡的危险。
“工业强国,商业富民,改革强军。”仅仅十二个字就是大清的一剂良药,让邵友濂受益匪浅,作为清朝的政治家和外交家,他看得出胡书达没有忽悠他。
甚至,他还能从胡书达等人在谈及大清帝国局势的时候,他们眼中总是露出一丝深深的担忧,这种表情瞒不过官踌迹二十年的他。
对于胡书达等人的担忧,邵友濂一直很迷惑,最后在即将离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首《炎黄人》的合唱解开了他心中的结,这才让他的内心更加复杂,凝重和激动同在,欣喜和担忧同存。
“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的是笑容。”
“不论你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一样的泪,一样的痛,曾经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
“一样的血,一样的种,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
同源同种的心连心,双方的陌生和距离在这几句歌声中消失殆尽,同时也唱出兰芳人对大清的期待和不远万里而来的目的。
“手牵着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让世界知道,我们都是炎黄人。”
更是将兰芳人的坦诚表现得淋漓尽致,有着强大的军队,依然不忘本心,不分彼此,愿意与大清携手共进,走向世界。
回想起在自己参与的交涉清俄领土纠纷,目睹《清俄伊犁条约》的签订,甚至在担任驻俄钦差大臣时的经历,邵友濂的双眼都忍不住泛红。
如果拥有兰芳国防军这样的精锐部队,拥有兰芳国防军那样的先进武器,何必忍辱负重的和俄人周旋,最后依旧丢失七万多平方公里的领土。
兰芳舰队的到来,点燃了邵友濂沉寂的雄心。晚晴的官僚并非真正的糜烂到底,依旧有不少官员拥有着强国的梦想,特别是那些多次与洋人打交道的官员,开眼看世界,清楚自己有多羸弱。
“道台大人,这些兰芳士兵怎么安排?”快到苏松太道署的时候,江苏候补道龚照瑗靠近邵友濂身边问。
苏松太道署是距离大东门码头最近的署衙,也是上海职务最高的署衙,几个上海的重要官员见识了兰芳共和国的强大,了解了突然而至的舰队到上海的目的,但决定权并不在他们,而是高高在上的两江总督和朝廷,因此,如何汇报,还需要好好商量。
邵友濂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副手,想了想落寂的说:“暂时安排在苏松太道署吧,对于他们,我们不得有丝毫怠慢。在码头上,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的单兵水平,别看只是士兵,能力可比任何一个洋人都要强,何况还是带着友谊而来。我记得胡部长说过一句: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仰蘧兄,我很快就要离任,以后啊,这事都是你说了算,还是你亲自去办 吧,借机多亲近亲近。安排好之后,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尽全力提供和配合。”
龚照瑗虽然只是一个候补道,但他是李鸿章的同乡亲戚,而且还是安徽合肥“四大家”(龚张李段)中的龚家。
其祖上龚鼎孳虽是明朝降臣,但在康熙年曾历任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会试下正考官等职,也算是清朝诗书传家的仕宦门第。
同为李鸿章的人,邵友濂这位年轻的上司,龚照瑗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为官较为清廉,但又有些保守,这个人有些保守,目光不够长远,对洋务活动的认知有限,因此支持力度不大。
自己来到上海出任候补道,实质上就是准备接替邵友濂这个道台职务的。而且,龚照瑗已经获得确切的消息,邵友濂很快就要出任河南按察使。
河南按察使官阶正三品,比上海道台的级别要高,但作为一生“二司”之一的按察使的权利反而没有上海道台高。
负责一省公检法自然比不上一地最高行政长官来得舒服,相当于上海市市长的道台,行政、司法、治安都可以管,甚至还可以调动一部分军队,而按察使上面还有制台或抚台节制。
一个老大,一个老二甚至是老三,地位可想而知,因此,龚照瑗对邵友濂还是非常友好和客气,他笑着说:“多谢道台大人关照,我亲自去安排,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不过,龚照瑗说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个同僚,然后看着邵友濂说:“我说两句,大家都是上海的同僚,为官时间都不短,对朝廷的情况都应该不陌生。兰芳共和国既然派外交部长这样一位加尚书衔的一品大员前来上海,可见对我上海的重视。”
“清法之战落下的遗憾很快就能消逝,兰芳人的到来更是天赐良机,从胡部长的言语中,大家应该听得出来,商业才是财富之本。千里为官,求的是一个功名利禄,功名者,无外乎吏治民生、钱粮刑名、地方绥靖这些,利禄就是求财。胡部长的言下之意,和谁做生意不是做,对于与我们合作做生意没有意见,加上他们治理地方和训练军队的能力远超我们,合作和学习是我们以后的关键。”
“筱春老弟,既然你以兄尊称下官,仰蘧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即便筱春老弟离任,这里的合作也有老弟一份,决不食言。另外,在此交接敏感时期,此事还得以老弟为主,仰蘧全力辅助。”
“枝珊(姚丙吉之字)唯两位道台大人马首是瞻。” 松江知府姚丙吉听到新旧两位道台的言语,立即双手一拱,躬身行礼。
上海知县莫祥芝年龄最大,依旧对大家躬身行礼,说:“善征(莫祥芝之字)不才,已近花甲之年,依旧还只是一个七品知县。道台大人对老头子还是有所了解的,咸丰年间,出身行伍,追随文正公(曾国藩)四处征战。”
“老头子已经半身入黄土,余生不求功名利禄,但依旧忧国忧民,愿为国尽忠,不畏权势,文肃公曾经以风骨遒劲向朝廷举荐在下。在上海这段时间你,老头子敢和洋人斗,舍得一身剐也要保持民族正气,但时局如此,老头子才能有限,改变不了大局。”
“今天,老头子不愿多言,一直旁观诸位和胡部长的交谈,这让老头子在垂暮之年听到了《炎黄人》这首歌,看到了希望,只要他们履行三日之约,老夫热血沸腾一把,一定尽全力协助各位大人,哪怕事有违制,只要为国为民,老头子敢一力承担。”
“善征老先生高义。”邵友濂率先稽首回礼道,平时拿这个顽固的老头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在江苏为官二十年,一直都只是七品知县,可见其有多难缠。但莫祥芝这一番话又让他不得不佩服。
其他几个人同样对着这个自己的下官行礼,都非常的佩服这个老头子。历史上,莫祥芝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光绪十五年卒于太仓州知州任上。
“多谢各位上官看得起老头子,既然不夺民利又可以获得利禄,老头子也不是迂腐之辈,没几年好活了,但还有一子楚生(莫祥芝唯一的儿子莫棠的字)贡生出身,还请诸位大人多多照拂,我这一份子也请在老头子百年之后转交于他。”莫祥芝对着同僚恳请道。
“一定,一定,还请善征老先生放心,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此事就交给筱春老弟来办。”邵友濂是几人中最年轻的,所有他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筱春老弟,各位同僚,制台大人曾深感办理防务之累、筹集粮铜之苦、吏治民生之难,我相信有兰芳人帮忙,这些都将不再是难事。兰芳人需要人口,愿意对灾民和流民进行移民,进行妥善安排,上海的流民之祸将会大大减少,如果获得制台大人的支持,两江的流民之祸也可以解决,这需要我们全力说服制台大人。” 龚照瑗提出事情的关键点。
“还是我来吧,毕竟我现在还是上海道台,我等会连夜休书给制台大人,将今天所讲所闻详细的进行汇报,明天就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到江宁总督府。”邵友濂将事情揽下。毕竟龚照瑗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大家的利益同进退,他必须出点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