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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还是苏家的女儿。虽无锦衣玉食,但有待她如掌上明珠般的父母疼爱。
苏均是开客栈的,衣食温饱足够,只是膝下无儿无女,难免有些缺憾。忽然一日让他在郊外踏青时碰上一个小女孩,衣服脏兮兮的,但模样周正,机灵可爱。
苏均一见之下便生了几分欢喜,温声问道:“你是迷路了吗,知道家在哪儿吗?”
小女孩没有作声,但抓住他的衣摆,紧紧跟在他身边。
直到过了很久,苏均依然对这女孩儿一无所知,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均羡”。
苏均时常将她抱上膝头,自豪地说:“均羡,均羡,人人均羡慕我家女儿。”
他不知道,其实她叫“君羡”,是普天之下连君主都要羡慕的人啊!
这是帝王家的长女才被允许的名字。
苏君羡无忧无虑的长到十四岁,直到流炎出现,她的一颗心就全系在他身上了。
最初的见面,是在客栈里。
流炎似乎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呆在客栈里。苏君羡看到他的桌子上摆满了厚厚的纸张,他埋头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
流炎在客栈呆的时候多了,两人渐渐的也就熟悉起来了。苏君羡对他从最初看到时的惊艳逐渐变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见到他时心里会很雀跃,一颗心咚咚跳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她不得不紧紧把嘴巴闭上。见不到他时会不由自主的想着他,想象着他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偶尔也会好奇那个看起来乖巧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在哪里、又做着什么呢?
那一种感觉,也许就是怦然心动吧。
更熟悉一些的时候,苏君羡会带流炎到客栈的后院去,那里少有人在,他可以自在地舞剑。他长得好看,挥剑的动作更是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流炎看着苏君羡,温声问道:“我教你剑术好不好?”
苏君羡正看得呆了,良久才回过神,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回答:“好。”
流炎的剑术极精,苏君羡在他的指导下,剑法日渐纯熟。
看着苏君羡舞剑的身影,流炎勾起嘴角,笑得连墙边的蔷薇都黯然失色。
有时候,苏君羡想,他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那眼神怎会如此深情?
可是,她不敢确定。
那一日流炎又到了客栈,苏君羡心里好生欢喜。可是,隔天,却有位非常漂亮的小姐姐寻来,他二话不说便跟着走了。
苏君羡听到他唤那人作“依缘”。
他们离开后,苏君羡在客栈里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他们回来。
依缘发上多了一支簪子,很漂亮,漂亮得让她自惭形秽。
依缘轻抚发簪,流炎看着她,笑得温柔。
那一夜,苏君羡在被窝里断断续续哭到天亮。
第二天,苏君羡早早起身,正好看见他们在后院里。不知流炎说了什么,依缘笑得很灿烂。流炎看着她,眼神很专注。
苏君羡这才明白了自己有多么自作多情,因为流炎看向依缘的眼神,同样深情。
苏君羡的心呼啦啦碎了一地。
当天晚上,苏君羡又看到他们坐在一起。她很镇定地走过他们身边,甚至还冲他们笑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
流炎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跟她说话。
这没什么,苏君羡心里这么想着,然而心里酸涩的一塌糊涂。
一连几天苏君羡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从半开的窗缝间偷偷看着流炎和依缘的身影,然后如同负伤的小兽般独自舔舐伤口。
苏君羡开始常常借故离开客栈,看到他们那么甜蜜,她怕自己会忍不下去。
苏君羡穿梭在每条繁华的街道,充当一个过客,或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陌上人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
这天苏君羡才出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街上一片死寂,满城缟素。
苏君羡走到主街,看到新添的皇榜,上书:天周七年,万民同悲。帝崩……
后面的内容她没能再看下去,苏君羡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帝崩,她的父皇死了吗?
有风吹过,吹的苏君羡的眼睛干涩异常,有晶莹的液体一滴滴滑落。
“想哭就哭吧。”
流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苏君羡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苏君羡一下子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歪倒在他怀中,哭的天昏地暗、形象全无。父皇去世的噩耗连带着多日来的委屈,终于一齐爆发了。
那一天,流炎陪着苏君羡流连郊外,直至更深夜静。那一夜大雨瓢泼,他把伞倾向她的方向,自己则半身湿透。
这也是流炎第一次对苏君羡流露出一点较为明显的温情,或许只是见她哭的可怜吧。
回去后流炎就病倒了。
苏君羡替他换完降温的湿巾,看到他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睫毛如扇掩住双眼,沉静温柔的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苏君羡终于忍不住上前,先是低声轻唤:“流炎?”
没有回答,她大着胆子,俯下身,如图受了蛊惑般,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尔后苏君羡不敢再抬眼看流炎熟睡的面容,似做了贼般心虚地逃走了。
这件事苏君羡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她想,他们的缘分恐怕也就只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