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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去,眼见曾旭的大腿骨康复慢慢地有些进展了,他好像也有些习惯了天天躺在病房里打打游戏的日子。也不知是最近被伺候得比较舒适,还是对这样得日子开始有些厌烦,他对陈晓每天来送的饭开始越来越挑剔。
今天,陈晓带来了一锅骨头汤,曾旭一打开盖子就露出失望和烦闷的表情——“又是骨头汤,你他妈的就不能变点花样啊?天天吃都吃得腻死了!”
陈晓也皱起了眉头,“曾旭,我每天要上班,要做家务,还要烧饭,你问过我每天吃什么吗?我变着花样给你做新鲜的,你自己问问自己,前两天是骨头汤吗?我给你煎的牛排你是吃过就忘是吧?”
曾旭自知理亏,也不再多话,哼了一声几口就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汤,有些赌气似的把碗往床边的桌上重重地一扔。翻过身就去打手机游戏,也不理陈晓。
陈晓也不开心,胸中似有一口气,明明自己天天辛苦伺候着,却连一句温情的话都得不到。曾旭的公司跟他没有直接雇佣关系,既不负担医药费,也没有底薪,接下去还不知道怎么办。她想着他应该也为此而烦闷,自己此时不该跟他计较。但是每天算计着给他买新鲜的红肉白肉熬汤炖煮,自己这点薪水除去房租水电煤,真的不够大手大脚花费的。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衣服了,一个包拎了快三年了。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追求物质的女人,在此之前也没有觉得有多委屈,可是,她看不到希望。
她多希望身边的这个男人,能抓着她的手,跟她说“别担心,有我,我会努力,我们未来的生活会一天比一天好”,哪怕就只是一句话,只要有这份心她就觉得足够。可是,面前的他,问都不问一句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心里没有一丝隐约的不安,赖在床上兴奋专注地不停按着屏幕,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她感到一片冰冷的海水漫过她的心,这股凉意,比争吵更让她感到绝望。
护士走进病房,叫着“曾旭”,递过去一封信,“喏,你的信!”
两人都有些疑惑,“这年头还有平信快递过来的啊?”
打开一看,曾旭顿时傻了眼——法院的传票。陈晓一时也慌了神,一把抢过来仔细地看。小曹的妻子,那个赵婶儿,把曾旭告了。同时递过来的另一封信,是金陵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函,上面写着和解要求——30万,同意就撤诉,不同意就上法庭,上法庭他们要求的赔偿金额是——100万,同时要求曾旭承担律师费和诉讼费。
陈晓拿着信的手几乎在颤抖。对一个月薪6000块每月还要付3000块房租的秘书,不管是30万还是100万,这都是要她不吃不喝十几年的积蓄啊。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陈晓的电话响了。
“哦,知道了知道了,”她一边心慌意乱地挂了电话,一边仍迷茫无助地跟曾旭交代,“老板回来了,我得马上回去上班了……”
“上班?这时候还上什么班?你老板给你30万吗?”曾旭大吼着,怒气不知道怎么发泄,“我说,交警不是判快递员全责吗?他们能告赢吗?啊?”他的心里没底,空落落的。
陈晓无心跟他争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乱的很,想到廖一凡那张严肃的脸,她又有些紧张。虽然平日廖一凡对她很好,但他是个工作狂人,在狂人身边,哪怕他从不压榨她,陈晓也始终有种不敢懈怠的紧迫感。他刚出差了一周回来,过去的一周她又基本都泡在医院里,公司里的事情肯定一团乱麻了。想到这里,她手忙脚乱地把锅碗瓢盆往袋袋里装,急匆匆地往外走。
曾旭气不打一出来地在她后面喊——“喂,你像话吗?这老板是你什么人啊?我都要上法庭了,都要坐牢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啊?喂!你给我站住!”
一声“啊”的惨叫,曾旭从床上跌落下来,看到陈晓匆匆远去的背影,他无比恼火地一拳揍在地上。
廖一凡拖着大箱子从纽交所回来,一路有人给他鼓掌恭喜。他的小厨共享项目是今年纽交所最大的上市项目,上市价格也是鼎盛资本投前估值的四倍。算起来,鼎盛资本今年的业绩因为这个项目而比去年翻了一翻,大家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
回到办公室,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桌上文件有些异样,随即发现他的办公桌下面装了个窃听设备。沉下心,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不过,他早已厌烦了这样无休止的怀疑和调查。按照他的安排,临上飞机前,该办的都办了,心中有些释然。
他打开门,看到李立峰皮笑肉不笑地恰巧走过。
“李总,您好!今天气色不错啊。”廖一凡脸上有轻快的笑容。
原本就是英俊的脸,加上笑意盎然,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玉树临风又不失硬气。看的门口的陈晓有一丝愣神,没想到老板原来是个帅哥,也许是跟他工作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也许是刚从医院里出来,视线离开了那个落魄而沉浸在游戏里的曾旭,她突然感到无比落寞:眼前的这个青年才俊,以后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幸福呢。
李立峰毕竟是个**湖,寒暄的很有礼貌。聊着聊着,两个人慢慢地就踱步进了廖一凡办公室。
“对了,李总,我有个问题向您请教啊。”话听的李立峰很欣慰,这小子早点明白尊敬点前辈多好,该请教的请教,该孝敬的孝敬,才是正道。
“你说!”他拉开椅子就坐下,摆出愿意指点的姿态。
“前一阶段,有个朋友告诉我,有家叫栾峰投资的公司,给了他朋友的老婆不少钱,一起开了个仓买了点华能畜牧的股份……”李立峰感觉屁股有点坐不住了,有隐约的汗在额头上慢慢渗了出。
“华能畜牧你知道吧?A股最近打算重大资产重组的那家,李总肯定知道。”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立峰紧张得肌肉颤抖了一下。
“对了,那个朋友好像是公司的董秘,反正是个秘书……”毫无疑问地,廖一凡在用故意讽刺的语调和他说话,可他却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我想请教的是……”廖一凡弯下腰,正对着他的办公桌,轻声却清楚地在他耳边说,“和上市公司董秘做个老鼠仓,居然还亏了,是怎么亏的?……”
李?峰坐不住了,“廖一凡,你什么意思?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告诉你……”话刚开口发现不对,廖一凡带着讶异的表情看着他,“李总,怎么?这事和你有关?我不知道啊……”
李立峰瞬间恼怒至极,噌地站起来:新风速递临门一脚你丢了一半的份额,给KC Capital抢去了——不,不是抢去了,是你送的吧?还顺便把你的得力助手一并送给了人家,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你知不知道?旭日乳业C轮又给人送去一半份额。小飞侠单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多出来个来路不明的世辉信托——天知道,这是人家信托公司第一次做投资!你说你没有猫腻谁信!大家都给你这个申大才子的名声给骗了!你的祖籍是云南吧,我早晚会把你的底细都给挖出来。我就说普通的申城小年轻路子怎么可能那么野,你是跟毒贩子有交情呢吧!最后一句话刚落地,廖一凡突然震怒,随手抓起桌上一?飞镖冲他头上扔过去。飞镖擦着李立峰的头顶直中靶心。
李立峰没想到他居然敢动粗了,他捂着胸口嘴里确发不出一点声音。不知道是刚才被吓着了,还是这些憋了很久的话终于一次喷出来累着了,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
廖一凡慢慢走近他,轻轻在他的耳边低喃——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哦,不对,就算有那也是商业安排。而你,证监会对老鼠仓可是很敏感的哦。说罢,在李立峰瞪大的双眼面前展现出了温和的笑意。
像是敲的,门外陈晓推开门,“李总,申城证监局的调查组来了,正在大会议室,说是要见您。”
廖一凡脸上的笑意更浓,展开双手,做出一个礼貌的“请”。
长途跋涉回来,原本就心力交瘁。但这世上,总有些无能的人不甘寂寞,它像蚂蝗一般吸附在你的身上,不痛不痒,却血流不止,耗尽你的生命力。做这一行的,没有几只屁股是干干净净的,若是非要你死我活,那就只能不仁不义了。这把年纪的人,有人扶年轻人上位自己安稳退守、闲云野鹤自在善终,比如黎叔。也有人工于心计、见不得年轻气盛却又不掂自己斤两,最终沦落为江湖笑柄,比如李立峰——廖一凡开门出去,眼前的鼎盛资本乱成一锅粥。几个**湖都被叫到大会议室,剩下的人窃窃私语,眼光闪烁地看着廖一凡,好奇却又不敢直视。会议室里的李立峰看上去在脸红脖子粗地竭力争辩。
廖一凡突然对这样的场景充满了厌恶。原本无心争斗,而现在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门口的陈晓不知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地在椅子上坐着发呆,显得柔弱无助。廖一凡疑惑地走上前去,抓起她眼前的那几张纸,顿时明白了。
“还有三天开庭,别急,来,跟我讲讲经过。”廖一凡上前,将她扶进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