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十一章

第八章

现在每到晚饭后，赵先生就感到十分的害怕和怵惧，尤其是看到往日给他带来无限惊喜的床，床的里面睡得还是娇艳的夫人，现在的脸变的冷峻了，讲出的话，宛如一把刀子刺向他的心，他似乎觇窥到夫人的心，碍与免责，赵先生强压着心中焚烧的眇，晚饭后他总是对夫人踯躅一下，想说些什么，然后极其轻微的叹了口气，向街上走去，在街上彳亍着，踽踽独行，想着以往和夫人的床弟之事，时而又跺着脚，“废物”二字像一把利剑，一次次的射向他，使他的心灵瘢痕累累，时而他数着这天上的星星，以求忘却这生活给他带来的不幸，对于吼声，他有了特殊敏感，总以为是那野猪，现在他倒不惧怕野猪，也不惧怕野猪，更不惧怕吼声，更使他感到觳觫的是她夫人刀一样的眼光，那恶狠狠的简单的语言，把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灵，割的鲜血淋淋，但这一切赵先生把它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愿让人窥视，更不愿向人诉说，白天和人交往中有时脸上强装出的笑容，但这笑容是惨淡的，苦涩的，所以他很愿意晚上独自一人向星星，向月亮，向河流诉说，至少它们不会嘲笑他。

只有和女儿和高攀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到在这生命的沙漠里，有了一点绿州，他不仅对他，们是慈父，又是恩师，他们认真听他讲解课文，听他教数学，这是对他心灵的慰藉，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被尊重的人，而且赵先生和他们讲学的时候是坐着的，不用站起来走动，拐动着腿，面子上维护了。

一天赵先生吃了些甲鱼，夜里感到一股燠流在小腹涌动，那玩意儿似乎在蠕动，他又似乎想找夫人试一下，夫人没好气的说：“算了，双料残废！”夫人真厉害，文学水平也真高，击中要害，从此赵先生再也没有碰过夫人一下。

赵先生有一只十分可爱的小狗，这只小狗是在路上捡到的，当时这只小狗浑身泥巴，看到赵先生，尾随着一直跟到家里，赵先生用消毒水给小狗洗了澡，小狗很美丽，卷曲的白毛，二只眼睛好奇的望着赵先生，赵先生喂了它一些吃的，小狗更是摇头摆尾，开心得不得了，夫人见了嫌脏，轻轻的踢了一脚，小狗很聪敏，立即躲到赵先生的脚边，以后见了夫人就躲得远远的，每天赵先生到诊所，它就跟在后面，到了诊所，小狗怕药味，就站正门口，有人来了它就旺旺旺叫几声，意思报告主人，回家，小狗就跟在后面，到了家门口小狗就会冲进家里，把赵先生的拖鞋吊过来，让赵先生换，这时候，赵先生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吃饭的时候，赵先生总是先给小狗一些，小狗摇头晃耳，一是好吃，其次也挺自豪的，主人先想到它，有时主人忘了，它就会旺旺旺的提醒。一天下着雨，赵先生忘了带伞，赵先生把小狗抱在怀里，小狗挣扎冲进雨里，回家吊了一件雨衣，赵先生为此感动得眼里有了些泪花。

要说哑吧是健美的保护神，那小狗就是健美的开心果，只要做完作业，健美就会和小狗玩，健美会拿一个小皮球，扔得远远地，小狗就会跑过去，用嘴叼回来，交还给健美，小狗狗也从来不生气，小狗狗有时会在健美怀里撒娇，时不时又会舔舔健美，健美也不怕，很享受这开心果给她带来的欢乐。最近有一只狗经常来的健美家门口，健美家的贵宾犬不屑一顾，时不时那只公狗叼一块肉骨头，来大献殷勤，健美家的贵宾慢条斯理，极其优雅的吃着肉，时而望望健美和赵先生，眼神中充满迷惑，健美家的贵宾还没经过恋爱，赵先生倒是挺人性化的，理解雄性动物的苦衷，鼓励贵宾大胆的去恋爱，半年后，贵宾生出三只小狗，贵宾挺自豪的，时不时用前脚，抚摸小狗，时不时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宝贝，健美也很喜欢，有时就用牛奶喂小狗，贵宾很生气，用嘴顶奶瓶，意思不要剥夺自己做母亲的权利，夫人看了很生气，就把三只小狗送人了，贵宾见自己的宝宝没有了，就不吃，叫个不停，那公狗就自告奋勇去寻找，几个小时后，嘴里叼了一只小狗回来，贵宾见了，开始进食了，但不许任何人碰小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健美跳了一级，这对高攀的触动很大，赵先生也丝毫不责怪他，而是对他教的更多一些，高攀也很努力，连和健美打乒乓球时间也很少，空暇下来，总是看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级的时候，高攀又和健美在一个班了，然而他的学习成绩怎么也僣逾不过健美，就像打乒乓球，总是输给健美，这成了他不可跨逾的高度，尽管他在心里下决心，但结果总是徒劳。

健美和高攀双双考入了省重点中学，而且是住宿制，省去往返回家的时间。健美不仅美丽，而且活泼开朗，热心为大家做事，很快成了学生中的领袖人物，成了学生会的主席，高攀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但他心里始终对他人有一道防线，他看人的眼光胆小谨慎，尤其当大家谈赵家怎么，他总是远远的躲去，小学时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乡巴佬”给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在他心目中人比野猪厉害，他很喜欢健美，但在大众面前，他很少和健美在一起，他更害怕同学们知道父母是健美的长工，所以他和同学们交往甚少，空下来他就躲到学校的图书馆，而且躲在角陬里，免受歧视干扰，在学习上，高攀已没什么问题，也是名列前茅，于是他如饥似渴的读了些文学作品，当他看到一同学有一本《基督山伯爵》的书，他就用二只苹果换取一个星期的阅读时间，他很喜欢书里的主人翁，更喜欢法利亚长老，又怪自己生活中为什么没碰上法利亚长老，这时候他心里的赵先生和法利亚长老，是完全没法比的，赵先生和法利亚长老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他十分喜欢看一些历史书籍，从中吸取了不少营养，他知道了中国历史上有孝庄太后，还有战胜鳌拜的康熙大帝，而且还摆平了吴三桂，但那时他的心灵还稚嫩，他还根本看不懂孝庄太后如何鳌拜和李中堂之间的关系，他哪里知道爱情中，三角恋爱是错误的，但是政治上送橄榄枝，媚笑，握手是可以同时向三方同时进行，但他似乎很有勇气，以为康熙大帝战胜鳌拜，那所有人都可以战胜，生活中也需要魏东亭这样的人物，他也知道了独揽朝政的武则天，把所有皇亲国戚都塞进官场的杨贵妃，对于中华文明史上最为辉煌的一叶，唐太宗李世民和魏征共同创建大唐盛世，他倒没那么用心思考过，他也没有考虑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家的兴衰好像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求自己将来有个一官半职，就行了，他的思想极其现实。

第九章

在中学健美和高攀念完初一，以优异成绩跳级直接进入初三，在学校组织的乒乓球赛中健美毫无悬念，极其轻松的拿到第一名，高攀经过激励的打拼获得男子第一名，和男子亚军仅二分之差，简直可以说，难解难分，第三局高攀以二十五比二十三险胜，在同学们的要求下，组委会决定打一场男女冠军友谊赛，对于这场友谊赛，大家都充满好奇，比赛那天礼堂里面挤了好多人，这天健美穿了件短袖的红球衣，白色的乒乓秋裤，一双白色的球鞋，把二条小辫子，用簪子插在头发上，显得干练，英姿飒爽，高攀则不愿参加这场比赛，高攀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健美的对手，输不起的人，不是自尊，而是脆弱。有了男单冠军荣誉，他不想把这荣誉变成同学们饭后的笑话和耻辱。他无可奈何的穿了蓝色的球服，白色的球裤，白色的球鞋上场了。果然第一局开局，健美五个发球，高攀接发球四个失误，

健美的发球，高攀丢了三分之一的分，轮到他发球的时候，健美左推右攻，使他无法招架，健美要么把球角度拉得很大，使他奔波无法接应，要么把球搓到很低，他回球无法过网，第一局健美以二十一比十二，轻松获胜。来观战的同学和老师为健美精湛的球艺鼓掌。第二局健美又以十九比十二领先，接下来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健美发球连续四次失误，高攀把比分追成十六比十九，轮到高攀发球，健美又接发球三次失误，比分追成十九平，后比分又交替上升，最后高攀以二十五比二十三险胜扳回一局，不少人看出其中端倪，第三局理所当然是健美取得了胜利。高攀的脸立刻拉长了，常胜的人，一定是输得起的人，世上爱嫉妒的人十分痛苦，因为不仅他自己的痛苦是痛苦，而且人家的成功和幸福也成了他的痛苦。

嗣后，健美和高攀以优异的成绩，免试直接进入高中部，同样二人又跳过高二，在全省的会考中，健美荣获第一。高攀大概获得十几名，当地比过年还热闹，杀鸡宰羊，健美家门口贴了大红喜宝，健美可以保送进大学。赵先生的拐腿跑起来也快多了，尽管有些跳跃式的，多年不见舒心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眉宇也舒展了。

哑吧用马车吧健美和高攀接了回来，装了满满的一马车，再加上二个人乘坐，和赶马车的哑吧一个顶二的重量，这匹骙马，也气喘吁吁，显得很累，跑得缓慢。健美的心情很好，马车的门敞开着，她她望着琤琤的河水，望着你岸边的柳桃，有时河水如镜倓湉，看着那凫游的鸭子，那灧潋象电波一样散去，以及庄稼地里的庄稼，和忙碌的人们，她的心情那恺愉，脸上挂满微笑，哼着歌，考试后一身轻松，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而高攀心情却蒙上一片阴霾，他的眼神总让人捉摸不定，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压着，心事重重，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当健美问他的时候，他才惊醒。俗话说：黄花姑娘十八变，健美确实越变越漂亮，一头略带黄色的头发，梳了条长辫子脸还是那么白，那双眼睛像是深澈的河水，给人以智慧和美丽，那美丽的小嘴，总微微开启着，毫不掩饰内心的欢乐，鼻子显得十分调皮，微微上翘。当男生邀请她看电影，吃饭，吃宵夜，她总是婉言拒绝，胸部已经隆起，和男生接触，总是落落大方，她也不告诉任何人，什么人在追她，而作为骄傲的资本，对于高攀她也显得大方得体，，不仅周一上学，周六回家，都是哑吧同一马车接送，弄得好多男生好生羡慕，就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如高攀已买好，健美买好后，只要高攀旁边有空位，健美就会坐到高攀的旁边，共同进餐，要是高攀排在后面，健美就会买双份，然后和高攀一起就餐，有的同学说他们是小二口，健美也只是笑笑，高攀为了掩饰内心的喜悦，激烈反驳，但内心却象吃了蜜一样的甜，他已长到一米七五，也长出了喉结，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浑厚了。嘴边也长出了喧须，在没事的时候，他不时地会用手指摸摸八字胡，好像是无意的，又好像是在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成熟。对于健美他用心是爱慕的，但又从来不敢表达什么，更不敢越雷池一步，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旁边窥视着，当健美和其他的同学说话和玩耍的时候，他的内心总有些酸酸的，由于他在学校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也有不少女生给他送来秋波，要帮他洗衣服等女性特有的进攻方式，他都不屑一顾，但有一个女生胖胖的，好像脑子发育少了些，身体发育有些过猛，学习得很累，也算努力，但所化的力气，和成绩不成正比，同学们主要不能接受她的是，开口她父亲怎么样怎么样，，因为她父亲是某县的一位领导，每次来接送，一辆破旧的黄色的旧吉普喇叭按得特响，但在当时，这确实是一种权贵的象征，而高攀对于她的印象不错，除了学习上有问必答，童年时要过饭的他，人家现在求助于他，他感到很高兴，有一种成就感，心里也有了莫大安慰，关键给了他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也是一种享受，精神上得到极大满足，县里领导，是他现在见到的最大的官了，有时他也会同她一起进餐，偶而也会同她一起在操场上散散步，有些女生出于嫉妒，神秘的说：“高攀和县领导在散步了。”语气和眼神中都带着鄙视，高中生快成知识分子了，“大知识分子，在帮助人了。”同学们见他和胖姑娘在一起，用语也够尖刻，损人的。

高攀对健美这扇窗，从不敢捅破，不捅破，他可以带着美丽的梦想，编织着未来，一旦遭拒绝，那心灵的伤痛，尽管见不到血，那肯定比流血还要令人难受。

第十章

当地有一个习俗，无论那家婚丧喜事，都会办流水席，主办家为主，大家都会去帮忙，也会从自己家里拿一些菜，大家都会去参加。但这一次是第一次，这次流水席是庆祝健美成了状元，保送进大学。赵先生这天早早把药铺大门关了，众邻居和山民络亦不绝来了，有的拿了一只鸡，有的带了些水果，有的带来喜酒，更有的牵来一只羊，向赵先生说些恭喜的话，不识字的乡民们要赵先生念念，赵先生春风满面，不厌其烦的念了百余遍了，越念赵先生越高兴，今天的心情好到了郅点，连夫人废物二字也无法改变他的好心情，什么废物，我培养的女儿成了女状元，培养的高攀也取得好成绩，什么废物，双料残废，相反，自己是不可多得的有用人才，想着想着，他得意的晃了晃头，近十年来，他都没这么自信得意过，也没这么风光过。

打谷场放了几十张桌子，长的，方的，圆的都有，都是邻居家拿出来的，坐的有方凳，圆凳，竹椅，木椅，什么都有，厨师也不用担心，各家分配一下，分配到做菜的家也很简单，只要做二道菜就行了，酒更没问题，各家拿来不少，赵先生已拿出几十坛酒，在这个地方，从来也没有开过什么会，赵先生也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讲个什么话，今天赵先生拿来一只方凳，要站上去，有一只拐了的腿，站上去有困难，有人帮了他一下，人们互相在聊着天，他用双手示意：“静一静静一静。”大家静了下来，注视着赵先生：“今天我很高兴，小女高考考了省城第一名，按古人说，这是金榜题名的女状元，高攀也考出了好成绩，我很高兴，我要把这份欢乐，送给大家分享，备了些簿酒，共度这美好的夜晚，这也是大家的荣誉，我们这小地方也出人才了，谢谢大家！”赵先生自己带头鼓起掌，当地人也不知道鼓掌是什么意思，也就大家一起鼓起掌来。

开席后健美和高攀向大家敬酒，象新郎新娘，健美笑容满面，只不过高攀满脸的严肃，好像有人欠他钱没还，嫉妒不能使人进步，唯有努力。健美和高攀来到赵先生夫妇面前，斟满了酒，健美首先讲：“感谢父母养育，培养之恩。”高攀则对赵先生说：“感谢救命培养之恩。”又对父母说：“祝你们健康幸福！”这时二对老夫妇，既感动，又高兴，像是喝了蜜一样，忘却了生活中一切烦恼，真切的对他们说：“大学毕业后，有个好的前程！”高攀的父母不太会讲话，也学着说：“祝你们大学毕业，做大事。”敬到有的桌上，有的干脆称他们为小二口，健美也不言语，高攀这时心里是乐兹兹的#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这时候嫉妒的害虫好像已爬出他的心灵，至少当时他脸上是高兴的。

夜暮降临，那皎洁的皓月爬上了夜空，星星时而在昊旻中闪烁，像是狡黠的眨眨眼，又像调皮的告诉世人，你们的一切我都能窥视到。

宴庆结束后，大家一起动手，桌椅板凳很快撤了下去，大家都余兴未尽，在打谷场的中间燃起篝火，唱起来，跳起来#8226；#8226；#8226；#8226；#8226；

开宴后，赵先生早早回了家，从碗橱里拿了几样菜，自斟自嘬起来。几年来他自己也没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只是看不得人家喜庆，，好像一根针扎在自己心里，自从碰到野猪后，他的身体变了，他的心情变了，变得最为彻底的是夫人，从前贤惠淑女状不见了，变得卞噪，易怒，说话简短，刻薄，言语可以象是一把箭#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想到这里，赵先生的脸变得酡红，眼也有些歪了，牙齿咬的响响的，就又到街上去徜徉，与星星和杏诉说，但今天太吵闹#8226；#8226；#8226；#8226；#8226；他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排除内心的孤独和寂寞#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爱的人都走进了丛林，去享受爱的甜蜜，月亮也很知趣，躲进了云层里，羞答答由那昙密的乌渰遮，月老很难做出判断，什么是爱情#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月老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公鸡叫醒了太阳公公，太阳公公还有些睡眼朦胧，公鸡又叫了太阳公公你不能出工不出力，骄傲的太阳才慢慢的出来，公鸡又叫了几下，似乎在招呼月亮婆婆，辛苦了，慢走。那袅袅的炊烟和山中岚气氤氲交融在一起，牧童骑在牛背上，吹起笛子，牛慢嚼细咽的啃着草，丈夫扛着锄头，又在妻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高高兴兴下地干活了，一切显得那么和谐。突然打谷场的钟激烈响起，在空中回荡，人们还沉浸在女状元高考第一的喜庆中，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大家就在山里，这家对着那家吼了起来：“打谷场集合了，打谷场集合了！”一个多小时后，大家都集合在打谷场了。

第十一章

打谷场的前面搭了一个一米高的台，旁边又用二根竹子竖着，用白布拉起横幅，上面用黑字写着《地主#8226；资本家赵某某批斗会》，人们的脑子翁了一下，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二个工作组的人，就把赵先生二手反压，并用手揿住赵先生的头，赵先生成了飞机式，时不时又拉起赵先生的头发，义愤填膺的向大家吼着：“大家看看这地主，资本家的嘴脸。”赵先生脸色惨白，二脚在弹琵琶，牙齿在打架，已经不太好的关键零部件，自动出水了，头上一顶纸做的高帽子，上面不知道写了些什么，随时要掉下来，工作组的人用一手扶着，赵先生脸色苍白。

赵先生的家里已是一片狼藉，箱子衣橱东倒西歪，象几个醉汉，里面的衣物满地皆是，健美的书，好些已被撕破，凌乱不堪桌上地上床上，都有，有的还被撕成二片，书很悲哀的在那里，知识就是力量，好像是极大的讽刺，那人把大红喜报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狠狠的踩上几脚。然后吐了吐唾沫，：“狗兔崽子，还想上大学，见鬼去吧。”同时又贴上一张大红喜报，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无产阶级子女高攀，成绩优异，保送入大学。

健美卷缩在屋的角落里，眼泪簌簌的淌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昨天在惊喜的顶峰，今天就跌进了冰窖，天翻地覆，健美是晕头转向，她实在想不明白，宛如一个甜美的梦，被眼前的一切，打得粉碎，地上被撕碎的纸片，象一个个孤儿，无奈而又无助，健美现在的心也象撕碎的纸，碎了。但她还是蹲在地上，慢慢移动脚步，把纸片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在少女的胸前，能否相互温暖些？

赵先生被戴高帽子，被押成飞机式，甚至被打了几下耳光，夫人倒是显得很平静，几年来，她和赵先生早已同床异梦，形同陌路。没人上来批判，一工作组的人，愤怒了：“把他们扫地出门，住猪圈去！”夫人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茫然的问：“猪猪圈去？”“是的，你们的房有无产价级哑吧，高攀家，吴妈住，你们天堂的生活结束了，住猪圈去。”说得很清楚，这时一工作组的人突然发现了什么，地主婆也要陪斗，夫人这才如梦初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跺着脚：“我不要陪斗，我不要陪斗！”一切都是徒劳，夫人已被押上台，站在赵先生旁边，一会儿一只高帽子，已经戴在夫人头上。一工作组的人手拿一只喇叭大声喊着：“地主资本家赵某某斗争大会现在开始，首先有无产价级哑吧发言。”台下大家笑了起来，有人说哑吧开口，就不叫哑巴了，大家又笑了起来，：“安静，安静，哑吧不会讲话，那么由高攀的父亲上台作批判斗争，”陈婶拉了拉丈夫的衣角，示意不要上去，台上的人又在喊了：“谁是高攀的父亲，赶快上来发言斗争。”无奈的他，只得走到台前，工作组的人拉了他一把，他才跨上了台，站在喇叭前，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工作组的人鼓励说：“大胆的说，现在解放了，不但要同他们斗争，还要分田地，分房屋给你们，贫下中农无产者可以当家做主人啦，而且无产阶级就是领导阶级，领导阶级就是今后可以当领导的。”高攀的父亲站在台上还是不知所措，只是低着头，用手拉着衣角，目光散乱，觳觫得脚在颤抖，嘴唇也在微微抖动，工作组的人看他这么怵惧，又鼓励他：“不用怕，我们要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要把地主资本家斗倒，并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终于高攀的父亲鼓起勇气，开始讲话了：“那年我们老家闹水灾，妻子被水淹死了，”说到这里，他鸣咽了起来，说到这里，泪水流了下来，转而唏嘘着，肩膀拱动着，说不下去了，工作组的人鼓励说：“说下去，后到了这里，他是怎么剥削压迫你们的！”“我和儿子一个星期没吃饭，到了这里，儿子晕倒了，老爷他#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不许叫老爷，叫狗地主。”他怎么也叫不出“狗地主”三字，又用眼睛看了看工作组的人愤怒的样子，就接着说：“他给了我们吃的，又给孩子治了病，后来又把米店交给我管，又教我儿子识字，让儿子和他女儿一起上学，”渐渐的他讲得很流畅，下面的人有的发出赞许，有的频频点头，一些人回忆起：“赵先生给俺看过病。”“我逃荒来时，赵先生给了我粮食，种子。”“我也是，我也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台下一片混乱，工作组的人急了：“大伙静一静，”又对高攀的父亲说：“你讲一些他是怎么剥削，压迫你的。”高攀的父亲想了想说：“一年我儿子病了，肺病加上吐下泻，又是狂风暴雨，老爷和我亲自把儿子送到省城医院，老爷的腿摔伤了，花了二百大洋，给儿子治好了病，自己的腿骨折了。”台下的人轰动了，高攀的父亲又说：“他又把陈婶家给了我，给了我新的家。”“那是对无产阶级的进攻，用糖衣炮弹，用色相，女人把无产阶级拉下水！”又看看高攀父亲眼里的泪水，“你下去你已被地主资本家腐蚀了！”高攀的父亲刚下来，高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准喇叭就讲了起来：“地主资本家赵先生，”高攀咳嗽了一下：“嗯嗯不对，狗地主狗资本家赵某某，他不种地，为什么他的粮仓里堆满了米，他不养鸡，鸭，猪牛羊，他的饭桌上为什么山珍海味，美馔珍馐不断，土地是国家的是人民的，他凭什么可以把土地送给他人！”台下一些人倒是被镇住了实在也搞不清什么，台下有个别胆子大的，轻轻的说：“这小子死了算了。”而高攀毫无愧恧之色，理直气壮高声的说：“这就是剥削，这就是压迫，我们为什么要自己种的粮食交给他，鸡鸭牛羊上交给他。”接下来高攀更是理直气壮的说：“哑吧的父母和许多老百姓在瘟疫中死了，他为什么不救，他自称是学医的，救不了病人，还学什么医，而且，为什么他家一个也没有得瘟疫的，而无产价级的哑吧，却在野猪冲向他的时候，毫不犹豫，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打死了野猪，救了这狗地主，这就是无产价级的高风亮节，”紧接着他又挥臂高呼：“打倒狗地主！”“打到狗资本家！”“无产价级万岁！”，下面附和的人不多，有几个胆大的：“老爷救他干嘛？”“这小畜生让他死了算了。”算命先生也列入了无产价级的行列，他在台下，还是右手用扇子敲打左手，摇头晃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完自说自话，慢悠悠的走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冲上了台，脸上污垢不堪，身上衣服褴褛，补了多少块补丁也数不清，有的补丁掉了一半，吊在衣服上晃动，更值得一提的是，上面油光光的，几年没洗是可以肯定的，工作组的人看了十分同情的说：“这是标准的无产价级，你有什么要批判斗争的。”“我是彻彻底底的无产价级，下没一寸土地，上没有一片瓦，那时我肚子饿了，在狗地主这里吃了三天，还想要些钱，买件衣服。”他又用手拉了拉身上的破衣服，挺形象的，工作组的人询同情的说：“是该买件衣服。”“狗地主不但不给，还叫哑吧冲出来，一拳打掉我三颗门牙，”工作组的人：“忙阻止，这是无产价级内部矛盾。”后又叫哑吧扔给我二元大洋，叫我滚，叫我从此消失#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台下的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