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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满脸愧疚,却仍旧沉默不语,不曾松口说出半个字来。
宁诗婧的心里一时又冷又涩,咬紧了嘴唇不叫自己泻出更多的情绪。
她知道,这就代表他主意已定,不会轻易更改。
她索性不理他,转头甩袖要走,却被他轻轻地扯住了袖口。
钟玉珩的心头闷疼,骨节分明的大手透着股子可怜劲儿小心翼翼地捏在她的袖口上,一双从来沉寂的眼眸中犹为犯规地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来,只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他总是知晓该怎么叫她心软的。
意识到这一点,宁诗婧的心里越发憋闷的厉害,抿了抿唇却舍不得说出难听的话,最后只能无声地低垂下眉眼:“钟玉珩,我觉得我们都需要静一静。”
钟玉珩蓦得收紧了手心。
她柔嫩的手掌落在他的手上,轻轻地一点点扯开他的手,力道对于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他仍旧像是无力抵抗一般,缓缓地松开了手。
宁诗婧看了他片刻,才低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我也做不到轻飘飘的就说让你放弃。”
“我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你总要给我时间,让我考虑清楚。”
说完,她不再看他,生怕继续被他这样看着自己会继续没有原则的退让,快步地朝着殿外走去。
钟玉珩的指节蜷缩一下,掌心里一片空荡。
见她的身形已经到了门口,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出声阻拦道:“娘娘。”`
宁诗婧停住步子,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他张口欲言,顿了片刻勉强拉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转而邀约道:“后日就是元宵灯会了,娘娘可要出宫去看看?”
宁诗婧捏紧了手上的帕子,眼眶更加的酸涩难忍。
“好。”
到了十五这日的清晨,瑞珠带了人进来伺候,梳头的时候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从铜镜里觑着她的面色,欲言又止。
宁诗婧原本正打量着妆奁里的物件儿,见她这副模样顿了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奴婢……”瑞珠瞪大了眼睛,低低的应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不成是今日苏星要带你去看灯会,特意来告假?”宁诗婧看的好笑,摇头道:“平日里我也没拘着你们,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今晚我也是要出宫的,不需要你们在面前伺候。想出宫就去吧,我还能拦着不成?”
“奴婢才不是这个意思!”瞧出她眉目间的打趣,瑞珠一时羞窘不已,忍不住跺脚道:“奴婢只是想问娘娘这几天是不是跟钟大人吵架了……奴婢好心关心娘娘,娘娘却来取笑奴婢。”
宁诗婧的笑容微微一顿,默了片刻才道:“好端端的,怎么这么问?”
“往日里钟大人见了娘娘,那眼珠子都是挪不开的,恨不能成日里黏在娘娘身上。”瑞珠撇撇嘴,道:“可是这几天钟大人不仅没过来,连叫人递话也不曾……娘娘又整日里没什么笑模样,奴婢斗胆揣度……”
她没有说,见着自家娘娘这副老神在在梳妆打扮的模样,她险些以为两人这是连难得的元宵佳节都不打算见面了。
原来竟然已经这么明显吗?
宁诗婧苦笑,思索了片刻却还是摇头,道:“并不算吵架……只是有件事儿我们两人的观点不同,如今各持己见都不想退让而已。”
瑞珠皱起了眉。
她细细打量,见她眉眼间虽然带着几分凝重的愁绪,却并没有愤怒,才微微松了口气,一边替她簪上凤簪,一边道:“是娘娘跟钟大人互相无法说服吗?”
“我也不想说服他。”
她素来不是个喜欢跟别人倾诉的人,到如今大概是真的有些为难和迷茫,头一次禁不住仔细剖析心迹,道:“如果我站在他的角度上,我大约也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立场能够去阻止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只是我一想到他要去做就忍不住担忧不舍……”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她不认为自己是他的恋人,就能强硬的要求他为了她改变什么。
他背负着血海深仇生活了这么多年,没道理谈个恋爱就不去管父母亲人以及满府城人的仇恨。
甚至设身处地来想,她也无法做到只是因为心有牵挂,就放弃合理的复仇。
她所有的沉默和忧愁来自于不舍,来自于担忧,来自于爱。
她不想让爱变成一种束缚。
“奴婢笨得很,很多事情都处理不好。”瑞珠皱起眉,仔细想了想,道:“但是娘娘和钟大人是聪明人,向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您两位。”
“奴婢总觉得,大事儿上总该是错的向着对的认输,若是两个人都对……那就一块想个中间的法子。娘娘和钟大人都这么聪明,总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莫名的信赖。
宁诗婧听得忍不酌笑:“傻丫头,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儿……总有些事情要有所舍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知道吗?”
“既然不能跟熊掌兼得,那换成虾跟红烧肉呢?”瑞珠有些懵懂,眨了眨眼睛,问道:“两个人各退一步,取一个互相都还勉强满意的,总还是可以的吧?”
她读的书不多,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理解有些偏差,说出的话也带着点无知的可笑。
可是宁诗婧的眼睛却禁不住亮了亮,忽而拊掌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呀,我的好瑞珠,简直是当世诸葛亮。”
这个典故瑞珠还是知道的,顿时忍不住涨红了脸:“娘娘,您别取笑奴婢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胡说了一通什么……还诸葛亮呢,臭皮匠都算不上。
“我说你是你就是!”宁诗婧笑意璀璨,星眸弯成两弯,道:“好了,叫人去给钟大人传话,就说哀家邀他过来尝尝咱们永慈宫的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