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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位于村子最里面,离人伢子家并不远。
任淑珍目光随意扫了一下,就看出郑家并不富裕。只见他们家有四间连在一起的长方形屋子,看起来好似一节节车厢般排列着。正中间是四扇连着的大门,看上去很有气势,旁边杵着根木棍,足有孩童手臂般粗,是晚上用以锁门的。
人伢子熟门熟路地带着任淑珍进门,一进屋,只见屋内大堂上站满了人,都围着中间的那名妇人,那应该就是任淑珍的未来婆婆了。
只见妇人在堂屋正中端坐着,年龄大概三四十岁左右,满脸风霜,气色欠佳,但跟常年没吃没喝的任淑珍娘相比,却要好上太多,至少没有脸色枯黄,两颊浮肿。
只见她的面上看着有点笑影,但眉宇间却挂着一抹愁苦。大概是内心担忧儿子,只是表面摆着个高兴的样子罢了。
当她看见人伢子带着任淑珍进屋,原本脸上的浅淡笑意也不见了,板着张脸,冲人伢子怒道:“我说婶子,我明明说的是找个十三四的妮子,你偏偏带个十岁的娃娃来糊弄我……而且她看起来这样瘦弱,肯定不好生养。”
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人伢子,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遮掩,直白地表露出她对任淑珍的不满意。她认为人伢子这事做的不地道,她家是要冲喜,不是当童养媳,任淑珍一看就是个孩子,也不能立刻拜堂成亲,难不成要等她长大,问题是她能等,她儿子能等嘛?
人伢子对这种事情见多了,一张嘴皮子,上下一翻,能把死的给说成活的。
于是,她拉着郑氏站在旁边小声说道:“大妹子,你别看她身子瘦弱,其实她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只是因为她们家那片闹旱灾,没饭吃给饿瘦的,养养就水灵了,生养也不是大问题。来年肯定让你抱上大孙子。”
郑氏听着,还是觉得不满意。又听人伢子说道:“大妹子,你如果让我将她退回去,她家里日子实在难过,过了这些天,估计那份聘礼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即使将人给送回去,人家也还不起你的聘礼银子啊。”
郑氏听着,神色略微缓和,人伢子再接再厉:“再说大妹子你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任淑珍这小妮子人又是个勤快的,以后能帮你干活,孝顺你,一定是个好儿媳。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你先前给的那点银子,也只能买个这样的。”
郑氏听到这,怕人伢子再问她拿钱,也就勉强笑了笑,同意收下任淑珍。
人伢子见郑氏被她说通了,或者是因为钱的事而妥协了,微微松了口气。
郑氏虽然嘴上同意,但是心里还有些不乐意,末了才看了任淑珍一眼,嫌弃的丢下一句:“算了算了,就当给我儿子积德了吧。”
任淑珍听着未来婆婆的话,心中为将来的婆媳关系深深捏了把汗。
因只是冲喜,不能大肆操办,何况新郎官也起不来。郑家就只简单地在门上贴了个喜字,在门口放了挂鞭炮,又摆了桌粗席宴请了家中的亲朋好友热闹热闹,左邻右舍再意思意思的恭贺一下,这婚事便成了。
任淑珍按着古代的风俗,给婆婆磕头奉茶,从此就是郑家的人了。并且,她今后就不叫任淑珍,而是在自己的姓氏前,冠以夫姓郑,称为郑任氏了。
任淑珍不由得想起21世纪时,网上流传的“以我之名冠你之姓”的讨论,当时只觉浪漫,可是在如今的任淑珍看来,却只剩满心的悲哀。因为,从今以后,她连名字都没了……
好在郑氏虽不喜她,但是心肠还不坏。接受了任淑珍是她儿媳妇的事实后,怜她一路上日夜兼程赶来辛苦,并没有叫她连夜就去伺候她相公,夜里就让她同自己睡一起。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说着话。任淑珍得知郑家只有三口人。郑氏一个寡母带着两个男孩,艰难的生活。任淑珍的相公是老大,今年十五。他还有个弟弟,今年八岁。
当晚宾客走了后,任淑珍还依着婆婆的吩咐,伺候相公擦了脸和手,就着油灯灰蒙蒙的光,她看到相公合眼睡着,苍白的面色也掩不住俊秀的容貌。擦脸时触到他微烫的额头,任淑珍估计他有点受寒发烧。
稍后她也询问了婆婆郑氏,得到郑氏点头,说她相公是得了风寒病倒了。任淑珍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虽然受寒发烧在古代来说是大病,严重的甚至会死。可她却知道,依靠物理降温加上注意忌口,是能够治好的。如此她就安心许多,毕竟“克夫”的名声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