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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笑意里郁满风尘,“年轻的时候,谁不犯错呢?”
姜磊顿了片刻,男人手里的酒壶忽然落到他掌中,他大口喝干了所有的酒:“一切都不晚。”
“看来你在万雷混得很不错?”
“是吗,也许吧。我也很久都没醉过了。”
“下毒的马夫替你找到了,在远郊一个墓地里,因该不属于城上任何一方。他的嘴很硬,牙齿也很锋利,咬不到人,咬颗毒囊却相当干脆。”
姜磊偏头打量着男人,终于沉声道:“欢迎你回来,衣夏。”
旭日升上了雷眼山顶,金色的光线从瓦当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得泥瓦匠人浑身舒坦。新离公的强悍使得行商有所畏惧,而真地武士则直截了当的放任剪径蟊贼掳掠财货,忧心重重的商人们不得不雇佣更多武士随行,天宝阁迎来了寒冬后第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季。
连续多日向姜联盟的地盘没有任何动静,姜氏更遣派奴仆大量购入果蔬脂粉,有得生意做,大胆的城民倒渐渐放下心来。中央广场上那座颓败已久的武神庙也重新动工修葺,废墟的沙石地上日日尘土飞扬,孩子们又回到僻巷里玩兵捉贼的游戏。接连看了几日短衣带刀的武士满大街跑,孩子们有些想念卖麻花和红糖糕的走街零贩们敲打的吆喝铁了。
天宝阁上方的喧嚣一丝都没有泄到地底,城长花家的大督事卫婴正在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里静坐。他刚刚从侧面的偏殿回来,那些圆木支撑的坑道内渗水相当严重,几个暖泉井的地下水源在斟测时有些差错,却不是大问题。卫婴亲眼看着这座自己主持修建的地下王国一天天成型,外部浇注的钢水已完全凝固,挖掘留下的泥土从武神庙的工地上运出,巧妙得不着痕迹。这样鬼斧神工的奇迹在他手里完成,上面却派来了一个带面具的怪物全面接手万雷的秘密组织,卫婴怎样都想不通。这个人的卤莽在刺杀姜氏兄弟与向息时表露无疑,他那张青铜面具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卫婴举目看向大殿中央的男人。
殿顶用的是来自云城的白纹晶,汩汩的暖泉流过晶面,照映得地板上波光粼粼。公子赤在做画,他面前的横架上有一匹素色的棉布。各种花汁熬成的染料涂抹开来,丝毫看不出是什么景致。
卫婴的耐性极好,他有时在想,干脆任这家伙胡来,等到局面无法控制的时候,自己再现身收拾残局。可是公子赤在某些时刻表露出的特质让他无法安然处之,就像殿中的那匹画布。每一笔里都有飞去天外的遐思,是他卫婴无法掌握的东西,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在刀锋上跳舞。偏偏这个人却要将他也拉上森光闪耀的刀口,卫婴不说话,公子赤就绝不开口。
“公子,你已经足足画了两个对时。”
公子赤挥舞画笔的手向身后挥了挥,示意他稍安勿燥。他托住下巴想了片刻,陡然卸开长袍的系带,迅疾的陡动起狼毫。他的身体伏到画布前,以一种极怪诞的形态完成最后几笔,仿佛整个人都嵌进了素布,像精灵般在那些颜色班驳的笔触间跳跃。终于完成了,卫婴这才发现,公子赤描绘是一颗荒古野兽的头颅。他惊讶的看着那些姜洋恣肆的粗笔在最后勾勒成形,浑然一体,这才发觉自己是看错了,他愕然道:“公子画的,是东陆的河山?”
“你有这样的感觉?”公子赤将手搭在素布的边缘。
卫婴再次注目于画布:“是。”
青铜面具后传来浅浅的笑声:“不过是昨天夜里的一个梦境罢了。”
“好画功。”魅淡淡的说。
公子赤的身体一直在轻轻抖动,这是卫婴长久观察后的结论,可他忽然沉静下去了。颀长的影子顿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公子赤猛然将布匹整幅掀向空中,右手握拳后张开,一蓬火焰迎上飘落的画卷,青幽幽的燃烧起来,过不多久,地上只剩下几片焦黑的布帛了。公子赤袍袖舒卷,带起一阵风悠悠的拂散了灰烬,然后转身对卫婴说:“旧的计划失败了,不要紧。高衣夏能阻止我们,同样也可以帮助我们。九渊下的大门,已经敞开了。”
[蜃楼血]
“我只在楼里呆了一个月,城上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花震云一身白衣,坐在静修堂的腾椅上出神,手里捏着的卷册隐隐有些汗渍。
卫婴垂手立在他身边,想了想,说:“两边不合不是一两天了,打起来是早晚的事。其实……”
花震云挺起娟秀的淡眉看着卫婴:“大督事,家里向来仰仗你照顾。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卫婴招手要来一杯苦艾茶,恭敬的递给花震云:“主人参修秘术,疲惫得紧,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卫婴慢慢给您讲。”
卫婴看着楔城长笑起来没有一丝皱纹的额头,大感欣慰。这个秘道家没有佣兵队伍里秘术师的阴鹜。打他入赘老城长穆守诚家起,从不招惹事端,只一心一意的对待诗诗小姐。城长死后,家里的事也放心交给卫婴打理,自己躲在魁星楼研读亘白系的典籍。卫婴看得出来,这个谦和的少主人并非无能之辈,否则不可能赢得小姐芳心,他比公子赤聪明的地方是他懂得藏拙。也正是这一点将花震云送上了城长的宝座,众多的势力,谁不喜欢一个傀儡呢?
卫婴接着说:“其实两家火拼,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这样一来……”卫婴止住了话头,讲到这个份上,花震云该明白了。
花震云果然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毛:“那得死多少人啊?大督事能不能出面找双方当家的谈谈。”
卫婴冷冷的摇头:“箭都射到人身上了,怎么可能收弓?”他心里暗想,如果公子赤的计划不再出现纰漏,万雷就必然被那个神秘的组织接管,这样一来,倒是得出面保一保花震云。这个年轻人的与世无争,在乱世里已经太少见了。
花震云走到门边瞧了瞧,回头压低声道:“卫叔叔,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告诉我好吗?”
卫婴点头道:“主人尽管吩咐。”
“下毒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不是。”卫婴摇头的时候想,楔城长眼里,也揉不得沙子。看来今后办事,得越发小心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花震云露出个好看的微笑,“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大漏子,希望伤亡能减到最低吧。如果动静太大,我想”,他顿了顿,抬起头毅然道:“我还是得出面见见他们。”
这个年轻人毕竟没有见过流血,卫婴安慰他道:“主人放心,卫婴会想办法的。”
花震云看起来有些乏了,他掩嘴打了个呵欠:“城上近来到了什么生人吗?”
“只是些寻找佣兵的商人,大部分住在龙坊。还有几个贵族住在咱们开设的客栈里。再有,就是平计派出的几十个佣兵完成差事回来了。”
“恩,大督事去查查那几个贵族的来历吧。没什么事了,我去看看小诗。”花震云说完,整理了一下原本熨得极平整的长衫,向后院走去。
卫婴派去调查贵族来历的手下叫谢真。他是城长家奴的儿子,自忻勇斗狠,后来被派到外面当了几年佣兵,很吃了些苦头,连原本乌黑的头发都白了多半,真正是少白头,可人终归历练出来了。
此刻白头谢真带着两个手下出了大门,迎面走来的城民见到他都畏惧着笑,谢真点点头,心里却不痛快。他倒不是担心别人的看法,做事不狠胆子不大吃不了他这碗饭,他是为自己的前程忧虑。花震云眼看着一天天沉溺在那些没屁用的秘术把戏里,城长一脉再不复往昔的风光。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几个兄弟人心思走,得想个法子了。
“老大。”边上的武士擦燃火镰,为谢真点了口烟。浓郁的烟气在肺里绕几绕,思绪全乱套了。谢真拍拍脑袋,看到广场边的蜃楼内外熙来攘往。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谢真快步走到蜃楼的门口,秘术云火烧制的招牌下面,老板公冶幻迎上来笑着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