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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淑怡对着院中的众人仡仡行礼,来到了楚怀流身前,欲行跪拜,楚怀流急忙托住了她的手,开口说道:“周姑娘,此中曲折,你且道来,有任何冤情,我楚怀流立誓,定替你讨回公道!”
“多谢……楚公子。”周淑怡双目噙泪,语带凝噎。
随着周淑怡甜糯声音说出一段人神共愤的故事,立时将众人引入当中。
江州临阳县,虽地势不大,但县里有一大户姓童,却是当朝阉宦童道辅内家,这童道辅少时家贫,自阉入宫,在宫中摸混了小半辈子,十余年前得当朝左丞举荐,领掌枢密院要职,竟是摇身一变,统御三军,从宫内太监成了兵马元帅,当红大擘,可真叫是乌鸡变了凤凰,一朝翻身。
童道辅自阉时年幼,荣归返乡,却无子嗣,便过继了已丧兄长的儿子,正是那童守财,这童家也水涨船高,在临阳县中呼风唤雨,从初时一间破旧老宅,到如今良田高楼,也不过十年光景,临阳县的佃农,都在童家做工,周家也是其中之一,年底收成,卖米卖柴,本是相安无虞。
却是月前,童守财又纳新妾,他的这位新妾,勾栏出身,而童守财的结发妻子是童道辅亲指枢密院大夫侄女,童守财平素虽然作威作福,但也不敢把这风尘女子往家里安放,看上周家几亩祖田,便把周家丈夫叫了去,要以五两银子买下田产,好为他的新妾盖一处别院高楼,当是养金丝雀一般。
可是周家贫寒,家里就那么几亩地,还是祖上留下的,在童家做工也是为了安置田产,典赎给童家,可田地到底还是自己的,这童守财几两银子,便要断了周家活计,不论是加到十两二十两,周家丈夫哪里肯答应?只说便是加到一百两,也不如自己平日浇水种菜,不至于坐吃山空。
这童守财之前色迷心窍,曾要强纳周家女儿为妾,周家便与其闹过一场,还是那童夫人哭闹着要上吊,才把这童守财色心按下,这一次周家丈夫又死守田产,童守财怀恨在心,与他的那新妾商量后,说起周家姐弟偷吃了他家的鹅,原来童家后院中养了十只肥鹅,昨天忽然不见了一只。家丁说是周家姐弟偷了,寻到他菜园子里,果然见菜地里有许多鹅毛。
童守财借题发挥,纠集人手,去周家闹事,铁了心要周家赔上田产。
周家幼子小名‘阿四’,今年才不过四岁,周家娘子见一干人来问责,叫起屈来,说她家儿女向来规矩,决不会偷人家的东西,这鹅毛准是旁人丢在菜园子里的。家丁们找去问,周家姐弟都说没偷。童守财问道:‘今儿早晨你们吃了什么?’小阿四只答了‘吃我,吃我’,童守财拍桌大骂,说:‘自己都招了,还说没偷?’于是叫人到巡检衙门去告了一状,差役便来将周家丈夫锁了去。
周家娘子心知自家儿女向来乖巧,平日里又惧怕童家,哪里会敢偷童家的鹅,去童家理论,却被童家家丁踢了出来,又赶去县衙叫冤,也被差役轰出。
而周家丈夫被收入监牢,那监管房收了童守财好处,又是夹棍,又是板子,打得周家丈夫半死不活,周家娘子去探监,见丈夫血肉模糊,话也说不清了,只是胡里胡涂地叫着‘不卖地,不卖地!没有偷,没有偷。’
周家娘子悲愤难当,心里一急,便横了心,她赶回家里,一手拖了小阿四,一手拿了柄菜刀,叫了左右乡邻,一齐上北帝庙去。乡邻们只道她要在神前发誓,便同去作个见证。
周家娘子在北帝爷爷座前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北帝爷爷,我孩子决不会偷人家的鹅。他今年还只四岁,刁嘴拗舌,说不清楚,在财主爷面前说什么吃我,吃我!小妇人一家横遭不白,赃官受了贿,断事不明,只有请北帝爷爷伸冤!’说着提起刀来,一刀便将小阿四的肚子剖了!
“啊!”甄瑶惊呼了一声,哪里会想这世间竟还有这等惨事。
张简也是如遭雷殛,想那妇人为证清白,居然剖了娃儿的肚子,何苦来哉?
而挨周淑怡最近的楚怀流,早已听得目眦欲裂,回身看着那县官陶兴志,只觉一股无明业火冲上脑顶,一脚踹去,便听几声‘哎哟’‘妈呀’的哭喊嚎叫,楚怀流揪着那陶兴志:“快说,那小阿四肚子里有没有鹅肉?”
“不关我的事啊!”
楚怀流又是一脚踹出,踢得那陶兴志满地打滚,又提着这贪官脖子,恶狠狠地道:“快说!”
“没有鹅肉,没有鹅肉。他肚肠之中,全是一颗颗螺肉。周家家中贫寒,晌午前没什么东西裹腹,小阿四就到田里摸田螺吃。螺肉很硬,小阿四咬不烂,一颗颗都囫囵的吞了下去,因此隔了大半天还没化。他说:‘吃我,吃我!’却是说的‘吃螺!’”那陶兴志急忙回答,怕慢了又要挨拳打脚踢。
“后来呢?!”楚怀流追问着。
却是一旁的卫连云开口道:“后来,周家丈夫听到此事,气急攻心,死在了狱中,周家娘子便也疯了,在县里四处游荡,逢人便说‘吃螺,吃螺’,十天前跌落洼地里,被人捞起时,早已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