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已决

“薛瑾瑜，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陈青戎往后一靠，双眼似乎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慵懒。

“什么眼神？”

“同情，可怜。我不喜欢。”

“我哪儿有。”薛瑾瑜准备插科打诨过去，起身便要收拾碗筷，“好啦，我要去洗碗了。”

“现在你又要转移话题了。”

陈青戎也起身，一把拉过了她，低低笑着，“放在那儿吧，明天阿姨会来收的。陪我看电影。”

“现在？”薛瑾瑜问出声来，随即望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多了。

“我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

陈青戎说完，拉着薛瑾瑜便往楼上走。二楼长廊上的灯光应声而亮，一片明亮，安静而悠长。薛瑾瑜亦步亦趋跟在陈青戎身后，最后终于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停住，推开门，里面一片黑暗，陈青戎松开她的手，上前几步开了一盏台灯。

台灯光线很弱，一片淡黄，只能勉强看清楚，倒是颇有几分情调。

薛瑾瑜才看清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放映室，大大的屏幕，有几座软皮沙发，一旁的架子上海放着一排排的CD和碟片。

她凑上去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看清那些碟片是什么。有的碟片很新，有的已经边缘已经卷起来了，大多是国外的老电影。

她还在看，陈青戎却从她背后而来，他手长脚长的，从薛瑾瑜头上抽走了一张老片子，还趁机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薛瑾瑜，没有我你怎么办。”

薛瑾瑜只是笑，却没有回答。

确实是很老的片子了，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

两个人却还是笑得前俯后仰，在黑而小的空间里，薛瑾瑜靠在陈青戎身边，没心没肺的笑着。笑着笑着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这部片子，当年她和严晖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

是在她学校的大礼堂里，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只是严晖会时不时来学校找她玩。那天电影在放，她笑点低，一个人在教室里哈哈大笑，特别引人注目。电影放到一半，严晖便在下面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下就笑不出来，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憋得她脸通红。

耳边传来严晖很轻的声音，似乎带着调笑，“薛瑾瑜，做我女朋友吧。如果在电影最后十分钟，你笑了就证明你同意了。”

严晖，严晖，我曾最爱的你，现在终于完完全全不属于我。

而我，只是遇见你，便已用尽了此生的幸运。

而未来，我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忘记你曾经来过。

薛瑾瑜笑得眼睛刺痛，却突然有阴影罩在了脸上，陈青戎的吻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那般柔软而温暖，像是暴雨过后的晴天，有温和的阳光细密的落在了她的脸上。陈青戎拥着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唇边、鼻尖、额前，薛瑾瑜的身体忍不住一僵，连气息都乱了，只得推了推他，然后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说道，“陈青戎，我先走了。回家还有事。”

陈青戎也起身，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望进她的眼底。他的眼睛黑而亮，幽幽的像是一口深泉，不由自主的便会将人吸了进去。然而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道：“我送你吧。”

薛瑾瑜没有推辞。

两个人一路走到玄关处。

推开门便是电梯，两个人静默着等电梯缓缓上行。那数字从1开始升得很慢，薛瑾瑜在心底默默的数着，眼神有些变幻莫测。背后陈青戎若有若无的呼吸，在电梯到8楼的时候，薛瑾瑜突然转身，抱住了陈青戎。

她跑得很急，差点将陈青戎撞得一个趔趄，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陈青戎，谢谢你。”她在他耳边低语，几乎语气在发颤。

她抱得那样紧，紧紧将他箍住，好像生怕他会不见了一样。她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肩膀那里，几乎难以呼吸。

陈青戎，命运这般残忍，让我们相遇。这样一个心里满满装着另一个人的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消失在你生命之中。

也许一年，也许五年，也许更漫长的时间里，我连一句回应都不敢说出口。那时，你该比现在还要恨我吧。

陈青戎身体明显一僵，显然是愣住了。

然而那拥抱还没来得及回味，薛瑾瑜却已经抽离转身，背对着他。陈青戎却更快，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睛在乳黄色的灯光之下显得更加幽黑，安静的落在她脸上。

“薛瑾瑜，谢我什么。”似乎感应到了薛瑾瑜今晚的异常，陈青戎紧紧拽住了她。

背后突然“叮”一声，电梯在面前停下。

却有声音传来。

薛瑾瑜下意识的甩开陈青戎的手，她转身，却见来的是一名老人。

年纪大概六十出头，满头白发不显老，反而多了一分神采奕奕。他穿着整齐的黑色手工西装，一丝不苟的站在那里，背后还跟着一位年轻人，薛瑾瑜猜应该是助理。

四目相接，薛瑾瑜一下便认出了那人。

真人倒是比电视上显得更加年轻，也更加和蔼。见着了她，只是微微笑，还颇有风度侧身在一旁等她和陈青戎说完话。

“陈青戎，我走了。”薛瑾瑜挥了挥手，又微微朝陈老躬身，才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之间，薛瑾瑜看见陈青戎的脸色有些不好，两父子就站在门口说了几句，便转身进了屋。

想起陈青戎之前说的话，薛瑾瑜心里有些担忧。

陈青戎脾气那么犟，这次和陈老见面，多半又得一阵吵。

可又转念一想，他们之间的事，似乎她没有资格插手。

心头的不安却一直不肯散去，到了楼下，晚风习习扑在她脸上，有点潮湿的热气。她终于掏出手机，给陈青戎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陈青戎，我走了，你好好的。”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矫情，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他的句子。犹豫了半晌，才按了发送键。

半天，陈青戎也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