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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过后的天明来得有些迟,天边的鱼肚白沉落在早晨的浓雾中慢慢被隐藏,似是在逃避,又似是无奈,青石板街虽然被早起的叫卖声充盈不断,却变得莫须有的孤独寂寞。
统领府没有像往常一样门口站有守卫,而是大门紧闭,路过的行人甚至听不到里边忙碌的声音。
不管怎样,浣花辰死了,在众人面前,化作无数光点慢慢消失了,这是谁也无法抹灭的事实。
可是有人不信,即使亲眼所见,就算触摸着的冰冷尸体慢慢消失他也不信。
跪立,这样的姿势已经持续一个晚上,冰冷的雾霜沾湿了淡蓝色的衣裳,乌黑的头发如冰凌丝丝,僵硬的搭在肩上。长长睫毛上钩挂的水气已经蔓延至根部,冰冻着没有血色的忧伤。
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双手,就是这双手将他送走,那冰冷还在,可是为什么上天要这样跟他开玩笑?
他多么想将他牢牢锢在身边,即使伤害也不要放手,他要让他尝到无视主人的奴隶应该受到的惩罚!
一滴清泪滑下,打在破碎的瓦砾上,叮~~的响在所有人的心房。
一骑烈马驰骋在辽阔的冰原,千里荒漠,却挡不住马上人的焦急步伐。
棕色瓦砾宫殿下弯曲的古木依旧枝繁叶茂,红木窗前对弈的两人有说有笑。紫无名屈膝坐在宽阔的榻上,火红的衣服锦华丽,俊美脸上表情慵懒,似是刚睡醒的婴儿魅惑至极。檀木小桌上黑白子棋错乱的摆放在既定格子上,对面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名,是爹爹输了。”在私下,紫罗明在紫无名面前都以爹爹自称,而不是尊子,他对紫无名的溺爱超出众人的想象。
“呵呵,我的棋艺是爹爹所教,爹爹只是让着孩儿罢了。”随意的玩弄着石碗中的白色棋子,几年没有享受这样的温暖午后,如今看来,却是另一番享受。
“哈哈,好了,爹爹也累了,要早些回去休息了。”自己孩子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出来一些,在外漂泊的几年,他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思念,紫罗明很欣慰。没有给他完整的母爱这是对他的亏欠,自己能做的便是给他一个完美的将来。
“那孩儿晚些再去给您请安。”
“嗯。”
有些佝偻的身影印在紫无名的脑海,他的父亲,几年不见,苍老爬满了双眼。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低头似是思忖什么,又似在假寐,可那鲜艳的红色告诉我们,即使这样,也休想有突袭的机会。
枫叶微动,一阵东风出来,几片枯叶盘旋空中慢慢向着大地飘落,一张绝色容颜浮现眼前,那样美,那轻启的粉色唇围甚至让人欲罢不能,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娇艳的男人!
嫩白的皮肤修长的腿,甚至那腰身都让人迷醉,紫无名甚至能想象那个人在自己怀里撒娇时的妖孽模样。
“啊~我的美人儿,你可知道我的身心都为你颤抖!”
“呃~~主人,东。。。东方快报!”紫无名伸在窗前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白嫩,比女人的手都要致密恩宠,唯一不足的是此刻多出来的人头。
来报的人当场有些羞红了脸,真不愧是他的主人,竟将他的突然出现和具体地点把握得一清二楚,连他面巾下的脸长啥样都知道。
“咳咳,说!”嘴角抽了抽,原本美好的梦被打破,紫无名也懒得收回手,拍了拍来人的脑袋,示意他表激动。
“前天晚上,墨城统领府遭袭,烈山无殇重伤,花辰死亡。”一字一句,紫无名听得很清楚,也没觉得这里边有什么不妥,可是当他想到花辰即浣花辰时,整个脸都白了。
“你说什么?(辰死了?!”一把抓住来人的衣领,吓得来人小脸儿苍白,愣是没刚清楚状况。
“是,是大家亲眼所见,在一片白光之中,花辰用尽了全身力气,最后连尸体都化成金光消失不见。”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是有烈山无殇在么,隐药谷弟子花月不是神医么,那么多人在他身边怎么还会让他受伤?!为什么他刚一转身,事情就发生?
“还有呢?!”双眼圆瞪,他的手在颤抖,此刻却是在害怕,浣花辰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没有他的同意,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死去?!
“听说,烈山无殇疯了,整个墨城现在处在瘫痪之中。”意思是现在是个绝佳的进攻时机。可是紫无名现在能想到的,便是浣花辰的死对他的打击。
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的心。一骑汗血红马兽兽蹄不停,在荒漠冰原上驰骋,越过沟壑,越过山脉,跨过平原,奔走河流,马鞍上的红色身影,双眼看着遥远的东方,心急如焚。
沉默的统领府,就连后院的家眷宅院,也失去了往常的笙歌。刘步铎辗转在北厢门外,已经几天过去,烈山无殇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吃不喝,更不让人进屋,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人命。
他烈山无殇要怎样无所谓,可别在他刘步铎的府上出事,这要是尊上责备下来,他有九条命也不够。可是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便是祈求上天可怜可怜他,也可怜可怜这为情所困的男人。
“月先生,您来了。”扒拉着短腿疾步走到花月身边,刘步铎焦急的脸上显示出无比的关心,这里边没有哪一个不是跟浣花辰有关系的,云清几人还好,扣西两个孝子哭一哭就算了,最让人担心的便是眼前的花月和千里了。
花月是浣花辰的同门师兄,两人自是不必说,那千里,听说浣花辰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呐,难怪闹腾得那么厉害。
“还没出来么?”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深嵌的眼窝血丝布满,苍白的嘴唇无力的开合。
“唉,没有呢,已经几天几夜,屋里也没个声,是要人担心死呐。”
看着那紧闭的门外守着的言路,花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浣花辰的死来得太意外,给大家带来的打击也太大,想要一时半会儿让他们忘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自己当晚就给隐药谷的师傅修书一封,至今却没有回信。怎么说,他也得对浣花辰负责人,一日为兄长,终生为兄长,在他心里,浣花辰就如他的亲弟弟般,虽然他有时候很调皮任性。
西厢的房屋还在建设,云清几人已经全权接手府内的事,前几天定制的棺材早上已经运到门外,吩咐几个壮汉将之抬到了内院。
听到外边的吵闹声,花月皱了皱眉,浣花辰的死对他的打击甚大,如今他的脑袋一片浆糊,对于这样的吵闹心烦意乱。
“外边是谁,这么吵!”有些气愤的声音,刘步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月,在他心里花月可是完美的男神,说话温柔,外表俊朗,身材一流,医术一流,待人处世更是一流。
“给花公子定做的棺材已经到了,云大人他们应该在讨论坟冢的事。”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再伤心难过也不能让他做了孤魂野鬼,虽然浣花辰的尸体已经灰飞烟灭,但是立个坟冢也算是对灵魂的安慰。
砰l色大木门碎裂成渣,溅落在院内。
巨响在人们身后响起,吓得门外的声音嘎然而止。云清一脸迷惑,视线穿过花月看向西厢内院,烈山无殇正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愤怒和怨恨直逼他的心脏。
妈妈的贝贝哄,他的个娘,这又是怎么回事,貌似他刚才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让那个死神盯上了。
满头黑发披散,像个没有灵魂的野鬼,淡蓝色的衣裳上污迹斑斑,却是那天以来没有换过的那件。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着门外,颓废的身体只有在听到关于浣花辰的事时才有了些许精神。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雷霆般的吼声穿透整个统领府,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是谁又惹着这个阎王了!
可是没有人回答。
“我问你们是谁这样做的!”
此刻的烈山无殇就像一只从乱葬岗里出来的恶狼,让谁都不敢欺身上前。那暴怒的双眼仿佛能将人的心脏看穿,只要一个动作便能将之捏碎。
“殿下请息怒,他们也是为了花辰着想。”挡住烈山无殇的视线,花月走上前,此刻的烈山无殇就如一只受伤的狮子,如果再惹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云清几人识趣的悄悄离开了,刘步铎也颤颤巍巍的挪动着脚步偷着跑了,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花月来处理好,他们可不是什么硬骨头,碰见狮子是会没命的。
“殿下,辰儿,已经走了。”虽知道这句话是冒大不韪,但是他还是要说,他也很痛苦,浣花辰是他的师弟,也是他非常疼爱的人,谁又是铁长的心,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这样的离开人世。
可是活着的人应该做的不是一味的沉沦伤痛,而是应该站起来,为他伸冤,为他报仇雪恨。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奋力一把抓专月的双臂,烈山无殇使劲的椅着他的身体,眼中的泪水再也包不住地滚落了下来,“他一定还活着。。。”
“既然他还活着,你为何又这般?”
“我。。。”
“你也知道,他回不来了,你这样又是何苦?”
“可是,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俊美的脸上两道泪痕在深秋的季节里冒着热气,呜咽的声音从花月的肩头传来,他真的需要一个肩膀来卸去他的伪装,那颗受伤的心,那样绝望,可是还得必须活着,活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
“早上我去看了那片废墟,发现了些许没有被吹散的彩虹灵。”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浣花辰的死去是他亲眼所见,可是他就是存着希冀,希望他还活着,所以他去了那片废墟,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
“彩虹灵?”伤痛的思绪慢慢清醒,滑落的泪水停留在了脸庞,烈山无殇疑惑的看着花月,彩虹灵,他从未听说过。
“一种制造幻象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留在废墟上的彩虹灵只有一点点,若自己不是医师,恐怕还发现不了,可是这个彩虹灵产自南疆,已经失传百年,若不是医书中记载,恐怕没人能知道。
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烈山无殇双手颤抖不已,他哆嗦地看着花月,渴望着他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但是也不排除,毕竟走火入魔气脉断绝的事我还没听说过能让人变成星光消失。”可是这只是他的猜测,想要制造一个大范围的幻想需要的彩虹灵不在少数,虽然当时大家都很震惊,但对于医术高明的他来说,药物的使用还是能立刻分辨出来的。
“你是说辰儿他还活着?!”花辰还活着,他还活着,这样的消息几乎能让他高兴得马上死掉,不管怎样,只要他还活着就行,活着他就能弥补,他就还有机会偿还。
“可是他确确实实在大家面前死了。”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谢谢你月先生。”呃。。。花月对此只能表示无奈,刚才还要死不活的人,此刻却满心欢喜的像个得到奖励孩子,浣花辰对他来说竟如此重要,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那你要怎么做?”
“这还用说,谁惹的祸,谁就得拿命来偿。”
好吧,这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烈山无殇没错了,看看那狠毒的眼神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老天赶紧扔一颗大树来砸死他吧,纯粹的一个变脸妖精!
烈山无殇带着无阁的人隐入人群,快速地朝着西城薛贵族的府邸奔去,一股杀气直冲上天。
而西城这边却已经大乱,高墙之内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瓢泼的血迹,滴滴潺潺,周围的池塘已是红色的恶魔池澡,水中,地面,假山,树枝,甚至屋檐上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这些人都被肢解了!
妖艳的红色在院中央站立,已经失去理性的眼睛对于双手上滴落的红色液体置若罔闻,邪恶和暴虐充盈着这个男人的内心。
“是你派人去夜袭杀了浣花辰的对吧?”一拳狠狠的打在薛仁的脸上,只听咔嚓一声,颧骨断裂,牙齿崩出,疼痛让薛仁几乎昏厥过去,可是那双修长的手却死死抓着他的衣领让他动弹不得。他是招惹到哪个庙里的和尚了,这号子美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会就惹祸上身了呢?
“呜呜~~”他想说话,可是他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冷汗哗啦啦的直流,这个人的拳头几乎能要了他的命,不,他的命已经握在这个人手里了。
可是关于夜袭的事他还郁闷着呢,派出那么多人,就一个人留着命回来了,对方没有费一兵一卒就将自己的精英部队全部消灭,按理说不是这样的情节发展才对。
“呵呵,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不,你不知道。”又是一拳,同样的声音,薛仁的耳鼻眼已经血流不止,那双鹰眼慢慢的失去了光泽,变得暗淡毫无焦距,他心里腹诽不已,奶奶的,至少让他说句话好不好,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也不嫌无聊。
“卟呜。。。”一个响屁很是配合的从薛仁身上发出,上天也很给力,来了一阵乱头风,那味道吹遍了整个院落。
霎时,树上的鸟儿不叫了,水里的鱼儿不游了,周围顿时变得寂静了。
紫无名笑了,可是薛仁却哭了。他的脑袋捏在别人手里,就像用来施咒魔法使用的水晶球,就差天灵灵地灵灵神仙不灵他最灵了。自己最近点儿背,自从进入墨城之后,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现在倒好,真的小命难保了,早知道他还是在老家待着,干什么非要膨胀出野心,要收天下美人入怀呢。
“死吧!”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白色的脑浆在红色血液中搅和刹地喷向四周,溅满一地,写满恐惧的眼球悬挂在远处的树枝上,后边拖着长长的神经线。
脱掉身上不知道本是红色抑或被鲜血染红的外衣,紫无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他的账还没算完呢。
浣花辰死没死他要亲自确认,只是让这样的渣滓留在世上,让他多活一天都是罪孽,既然路过,就这样解决了吧,也算是替浣花辰报了仇。
敞开的大门内飘出让人呕吐的血腥味,弧形街道上似乎渗出红色的液体,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的盘旋出彩虹的颜色,只是街道上却没有一个人影,人们都被眼前的事实给吓懵了,战争的残忍可以让他们忘却疼痛,可是这样的残酷景象却难以忘却在他们心底。
没有一个人报官,甚至没有一个人前来围观,脑袋被爆的薛贵族就这样暴尸日光下了,连同那些不完整的残体一起。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