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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孟良刚起身。剑儿就递给他两卷手稿,说是飞鸿刚刚来过,见你没起来,就把这个丢下来了,说是你今天要用的。
孟良点点头,这孩子确实不同于同年龄的人,从不贪睡,每天早上肯定会到城外的山上跑上几个来回,即使是下雨天,他也会在亭子里练剑,从不偷懒。这要归功于黄月英的督促,从小养成的习惯。
孟良洗漱完毕,端着一碗粥到餐桌上,边吃边拆开一卷手稿,上面是飞鸿工工整整按照他昨天交代的思路写下的发言稿,重点突出了授爵的危害。这篇稿子看的孟良频频点头,他非常准确的体现出了孟良的思想。
再将另外的一卷打开,上面却是一篇建议书:对有功将士的酬功问题之我见。落款却是黄月英。在这篇建议书里,黄月英提出以军衔制来替代爵位制,对有功将士按照功劳、资历、贡献大小授予军衔,每种级别对应一定的年薪,文官、武官都可以授衔。军衔的级别为元帅、大将、上将、中将乃至校官尉官。。
孟良粗略的一看,哑然失笑。除了文官也授军衔这点创意之外,全然是照搬那个时代的军衔制度。转眼一想,这也未尝不可,改爵位为军衔本来就是一种历史的进步,黄月英只不过把它大大提前了。
看来,黄月英是准备在元老会上提案,为了争取他的支持,特地将这底稿誊抄一份让他过目。
孟良思忖了一会,便定下了今天的策略:既然黄月英有备而来,而且自己对军衔制的实行深以为然,干脆自己开始就不发言了,到关键的时候力挺黄月英。昨晚在万虎家聚宴,原来凤翔城出来的一批元老,包括万虎、糜竺、韩暨、阎忠等人的工作都已基本做通,只是封不封王,各种爵位应该享有什么样的报酬还没取得最后的一致,如果让黄月英提出军衔制,这跟昨晚议定的大致方向是一样的,只是提法不同。
元老院的议事厅是个环形的会场,在最上首是个独立的席位,那是元老院的院长万虎的位置,他拥有主持会议、根据大多数人员的意见裁决结果、终止议案等权利。
万虎的左手,第一个位置是皇帝的,此时皇帝刘和已经去世,现在传位于太子刘俭,号慎帝。刘俭刚刚三十出头,性如其名,继承了其父亲节俭的习惯,但却比他父亲高调多了。他听说今后徐州的法纪律令皆要通过元老院裁决,主动提出要给自己留一席之地,便于自己参政议政。治权在皇权的监督之下,这本是开始拥立刘和时确定的原则,所以,刘俭提出自己和三公要参与元老会的讨论、表决,大家都提不出反对意见。幸好的是,在设立元老院的时候,孟良为了防止独裁的现象发生,明确提出,议案的通过要坚持少数服从多数,永远不为任何个人设立否决权。这一条是写进立法规则的。
刘俭的边上,分别是大司马孙权、大司徒郑玄、大司空刘表。原来的三公里面,张温、荀爽都已去世,后来公推孙权和刘表接替二人的位置,这也算是江东、荆州和平解决对他二人的一种回报。
万虎的右手,是丞相孟良、左丞相孔明、右丞相鲁肃,代表军队的徐庶、代表地方政权的刘晔、代表工人的孟公威、农民代表任峻、商人代表阚泽以及妇女代表黄月英。
万虎的正对面,是拥有投票权的韩暨、糜竺、阎忠等副院长。
孙权曾经有个提案,元老院的代表组成,不应该是相府的人占多数,应该从基层选拔出来才能真正代表民意。这个议案后来被否决,原因是元老会刚成立,一切尚在摸索阶段。而且各行业的代表谁还能找出比他们更优秀的?后来,作为一种妥协,在代表表决的时候,要求每位代表必须说出理由,赞成的理由、反对的理由都必须表述清楚。
万虎宣布会议开始,第一个议案是徐庶提出来的,设立英雄纪念碑,以纪念壮烈牺牲的英雄们。这在徐州的历史上已有先例,英雄纪念碑的竖立极大地鼓舞了特别是基层军人的士气和荣誉感,让那些出身贫寒的军人们尤其感到了做人的尊严。
这个议案的提出全票通过,没有人提出异议。
第二个议案便是关于如何奖励有功人员的,这个议案是由孟公威提出来的,他很郑重的读了议案的文本,无非是按照功勋奖励爵位,以慰众人报国之心,激励干劲之类,最后他念出了一串联署人的名字,孔明、鲁肃、袁焕、何夔、孙乾、刘晔、任峻、孟公威。。。。。。
话音刚落,黄月英举手要求发言。她不顾众人错愕的目光,首先便给孟公威的议案下了定论:“大会主席,此议案违反程序,可视作无效。”
孟建愕然的看着她,反问道:“这,如何违反了程序?”
“请问,袁焕、何夔、孙乾,这三人有代表资格吗?既然没有代表资格,怎么能在元老院提出议案?”
孟公威的反应也算快,紧跟着说:“是,我疏忽了,在联署人中删除这三人的名字,重新提交此份议案。”
黄月英不等万虎开口,再度表态:“我反对此项议案,因为它违反了我们最初走出凤翔城的原则。”不等孟公威反驳,黄月英自顾自的背起了当年孟良在阅兵大会上的讲话:“人,生来就是平等的,没有人可以凌驾他人之上,我们的理想就是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社会,这是我们的终极目标。请问,当年孟良提出这个理想的时候,是不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同,达成了共识?阎先生?韩先生?万先生?孔明?还有你,孟公威?”
黄月英咄咄逼人,将当年在场的人一个个点名过去,众人均点头,连孟公威也承认了这个事实。黄月英再度制止了孟公威开口发言,问道:“还有个事实,大家后来投奔凤翔城,是不是为了这个共同的理想?鲁先生、刘先生、任先生?”
鲁肃他们三人也只得点头,不管当初心里怎么想,但口头上都是承认这个理想的。
刘晔善辩,见缝插针道:“这并不矛盾,作为一个集团提出一种理想,并为之而奋斗。这跟眼下的授爵有什么关系呢?”
黄月英坚定的答道:“当然有关系,关系还大着去了。请问,用正大光明的理想为借口,暗地里来满足个人的私欲,这算不算是违背了诺言,算不算是理想的背叛?既然授爵,必然要分封,不然这爵位有什么意义?如果分封,又何谈众生平等?”
“你这是拉大旗作虎皮,在众人平等的大旗下,根本上否认个人的作用。任何社会都没有纯粹的人,试问,在座的各位,当年是不是抱着男子汉大丈夫,提七尺剑、立不世之功、封万户侯的理想出世济民?是不是想光宗耀祖、荫及妻子、青史留名?”刘晔没有黄月英那么咄咄逼人,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看过去。
“打住,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个人的私欲。我现在提出的问题是爵位分封带来的个人财富高度集中,由此造成的社会不公问题,还有分封之后,封地内百姓如何自由平等的问题。”
孔明此时接过话来:“月英,你别激动。授爵肯定要涉及分封,但分封也可以有多种形式。比如让某位勋爵食邑武原县,那武原县原来交给国家的税赋就划归私人所有,除此之外,领地要遵守国家的法度,百姓也还是自由民,这一切都未改变。”
黄月英根本不对他看,只是吐出了几个字:“这就是新的豪族、门阀的诞生,正是我们从凤翔城走出来要改变的社会现状。”
孔明依然耐着性子说道:“我只是拿武原县做个比方,我们也可以在授爵条例上限制财富的规模,尽量避免你说的这种现象的产生。”
黄月英略带讥讽的看了孔明一眼,问道:“好,我们来举个例子。就糜先生吧。他加入我们以来,前后捐献的财产何止亿万,这贡献该怎么论?封王?食邑一个县?这能补偿他的贡献吗?物质上不能补偿,那他就图这个虚名?”
孔明默然。
孟良见火候已到,开口道:“既然你竭力反对授爵,想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功勋奖励的问题,这里不妨请主席先生允许你提出新的议案。”
万虎点头:“黄月英,本席准许你临时动议。”
黄月英扫视了大家一眼:“我们可以先设定一个系列的职级,这职级最高的薪酬标准可以在社会上采样,取上等之家与中等阶层的平均值作为他的年俸,最低的一级在中等之家和低收入人群中取平均值。如此,可以保证社会财富分配的公平。比如说,一个上等之家的年收入为二十万钱,那么我们这个最高的职级可以确定为十八万钱。”
黄月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让大家消化她的意思,然后接着说:“职级的设立,可以最高一级设元帅,大将次之,上将再次之,以下为中将、少将、校官、尉官。如此按照各自的功勋进行评定,对号入座。”
刘晔再度开口:“你说的都是军职,请问这天下可不是仅仅是军人打下来的,那文职人员又该怎么办?包括你自己。”
黄月英胸有成竹地说:“好办,比照军职办理。比方说各部尚书可以授上将职,各部侍郎可以授中将职,不过,文官和武官的标志应该有区别。”
大家一时冷场,都在各自盘算利益的得与失。薪酬有标准了,青史留名也没问题了,等级问题也解决了,除了不能荫及妻子,其他跟爵位制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世袭制肯定会遭到孟良为首一帮人竭力反对。
孟良见此状况,率先表态:“我支持黄月英的提案。”
众人这才发现,孟良好像对黄月英的提案早有所知,两人一唱一和,竟然就把爵位制给推翻了。
韩暨这时开口:“等等,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