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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言被德妃这么一看,赶忙从傅云泽的怀抱里睁开。
只是她一时没了着力,发软的膝盖一曲,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兰夫人也随后扶着门走出来,傅云泽冷声吩咐人将她扶过来。
兰夫人跪在他的面前,通红着双眼给傅云泽磕头谢恩:“世子…”
她刚刚从阎罗殿里出来,怕得浑身颤抖,眼泪淌个不停。
她一生中都没有哪个时刻这样盼望着有个人能借给她温暖的肩膀,让她靠一靠。
她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男人,可他始终冷着一张脸,只吩咐下人将她扶起来送回府中休养。
兰夫人借着奴才的胳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八角门。停足在婆娑的树影下,她回过头远远望过去,正看见傅云泽单膝跪地,果断撕下一条衣襟,扎住顾瑾言流血的肩膀,又用自己的鹤氅替他轻拭着溅到脸颊和脖子上的血污。
傅云泽见她脸色惨白,话语中似乎多了些隐隐的笑意:“刚刚那股气势去哪儿了?”
顾瑾言推开他的手,自己擦干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世子,你不说话时才可爱。”
傅云泽果真不再说话,抬起臂弯给她,让她能借着力站起来。
德妃领着傅鸿楚走近,一眼看见顾瑾言肩膀上氤氲的血迹,说:“你家中无人,就先跟本宫回去,让御医好好瞧瞧你的伤势。”
顾瑾言没有想到推脱的辞令,只得俯首谢恩。
这会子缓过神来,她才觉得伤处真是疼得钻心。
傅云泽在德妃面前并未做出再过逾越的动作,与她扯开距离,持剑而立,向德妃恭敬颔首。
德妃看向傅云泽,又瞥了一眼顾瑾言,轻挑秀眉,道:“倒是少见你出剑。”
“云泽也少见娘娘用弓。”傅云泽中规中矩地答。
德妃感慨道:“是啊,好多年没用,都有些手生了。”
德妃肃容,转而吩咐道,“德令县主大婚,不宜闹出大动静。你且留下小心善后,查清楚这群人的来历,再入宫向皇上复命吧。”
“遵旨。”
德妃对一旁的顾瑾言伸出手,道:“好孩子,走罢。”
在德妃看来,顾瑾言不过是跟傅鸿楚一般大的孩子。
一行人回到皇宫,顾瑾言依然去到了东五所。
德妃特意从太医院派来了医正察看顾瑾言的伤势,医正直言只是伤及皮肉,并无大碍,只需好生将养即可。
顾瑾言早就搬出东五所,如今那院子一直空着,德妃便又派了人打扫,供顾瑾言养伤。
当夜,傅鸿楚将暖阁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德妃,又道:“母妃或许要责怪儿臣多事,可儿臣总不能见着那些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吧。而且瑾言也很怕,他却敢站出来保护了儿臣。”
傅鸿楚抿起唇,拱手拜礼:“母妃时常教导儿臣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儿臣却不如瑾言勇敢。”
德妃沉吟片刻,揽过傅鸿楚,轻抚着他的头发,说:“你没有做错。你要快快长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更多的人…”
傅鸿楚说:“那这次儿臣要怎样做,才能谢过瑾言呢?”
德妃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心中已有了主意。
第二日,德妃前去请旨册封。
当时傅云泽正在向皇上复命禀告德令县主大婚时所起的叛乱,自也从德妃口中得知乐当日暖阁中发生的一切。
昭文帝听闻此事,感喟于顾统领的功德以及与自己的臣主情分,又惊叹于顾瑾言的胆识,一半为了补偿,一半为了奖赏,竟允了德妃收顾瑾言为义子,还破例册封了一个子爵,封号“正勇”。
顾瑾言跪着听旨时一脸茫然,没想到这世竟然混了个子爵。
她领旨谢恩,又思之德妃的结局,真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心中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德妃按照规制赐给顾瑾言如意玛瑙、绫罗绸缎者良多,皆抬入东五所;而顾瑾言则要按礼去给德妃敬茶。
德妃端过他奉上的茶盏,俊丽地笑了笑,轻抿一口茶水。
孙姑姑在一旁亦温慈地笑着,上前将她扶起来:“小爵爷在东五所养伤,宫人用着难免有不合意的时候,娘娘特地允了爵爷的侍从入宫。”
顾瑾言一喜,正听孙姑姑唤了一声,回头就见墨雨出现在视线当中。
墨雨看见她,喜极而泣,上前磕头。
昏定时,顾瑾言还要穿上正装去给皇上敬茶行礼。
她来到乾承殿时,昭文帝刚同臣士议完政事,大臣们正从殿内陆陆续续地出来。
走在最后的是傅云泽,是当中唯一一个身着紫色祥云官袍的武官,也是唯一一个入宫还能佩剑的人。
顾瑾言见了他,唤道:“世子。”
之前两人虽也拌嘴,但相处起来已经算得上融洽了。
可现在不知为何,傅云泽阴沉着一双眼,鹰一样锐利,紧紧盯了她半晌,冷疏地道了一句:“恭喜正勇子爵啊。”
他语气中的不悦实在尖锐,令顾瑾言不禁微蹙起眉来。
可不等再问清楚,殿中走出一个宫人,细声宣她入殿。
因不宜耽搁,她将疑惑按下,随即展开眉心,从容走进殿内。
昭文帝议政多时,此刻眉宇间全是浓浓的疲倦。
顾瑾言则按照礼节,规规矩矩地敬茶。
昭文帝捧着茶盏,教诲了她几句。
其中提及其父亲,又言顾瑾言的哥哥顾瑾行镇守三江,为大云国尽心劳力,实在辛苦。
顾瑾言都一一作答,言语间满怀感激。
昭文帝其实已经连续多日都睡不好觉了,其人又勤于政务,百般劳累,近来又遇到诸多难解的难题,此刻已然是头痛欲裂,疲于应付。
他轻轻摆了摆手,遣顾瑾言退下。
顾瑾言叩首行礼,轻步退离了乾承殿。
墨雨见顾瑾言从殿内出来,赶忙上前搀住她。
她低头敛了敛下摆,无意地问:“刚刚看见云王世子了吗?”
墨雨小心翼翼地附到她耳畔说:“世子说,会在环山园里等您,有事相告。”
“神神秘秘的,搞甚么鬼?”
顾瑾言疑惑地咕哝了一句,差墨雨问清路,就到环山园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