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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秋水,疾送而出。
多兰婆脑中一片空茫,直到看见入肩三寸的云霄剑,她才反应过来疼痛。
傅云泽竟换了左手出剑,料峭剑锋就从顾瑾言侧方刺出,顷刻化解了多兰婆的攻势。
这一剑不急不慢,足以制敌却不见慌乱,大有漫卷残风的悠闲之意。
对于多兰婆来说,这便是讥讽、嘲弄。
她盛怒之下一掌对向顾瑾言,谁料傅云泽握住她的手腕,使动金丝翻绞,一下缠向她的手掌。
多兰婆瞳孔一缩,猛地收回手,但仍是不及其快,拇指和小指的指环被缠褪下,“啪嗒”两声滚到地上,她的手上转眼间鲜血淋漓!
比起疼痛,多兰婆更加惊讶,“你为了一个女人,竟敢跟师傅动手!”
多兰嬷也怒容满面,一鞭子抽在地上,抡转大挥,毒蛇一样向傅云泽和顾瑾言咬来。
鬼丑扬剑,刹那将她的鞭子拦下,眼中泛起冷笑:“都说多兰嬷武功高强名震江湖,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多兰嬷眼眸大显厉色,将长鞭卷入手中,四周的人收到鬼丑指令,逐渐围拢上来。
她眼见局面急转直下,手擒两枚烟雷,冲着多兰婆扬声喝道:“走!”
又听得“嘣”地两声,乾禧宫中霎时浓雾弥漫,难辨方向。
禁卫军惊呼着“保护皇上”、“护驾”,很快列成铜墙铁壁,将昭文帝牢牢护在其后。
眼前白茫茫的,顾瑾言一时甚么都看不清。
她只觉腰间一紧,后背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清爽的气息携着淡淡的血腥味将她笼了起来,令她不免有些错愕,可浓雾带来的不确定感很快就将错愕替代下去。
雾气逐渐散去,顾瑾言再度回过神后,傅云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很远的地方。
禁卫军面对已经消失的多兰婆和多兰嬷,皆陷入惶恐当中,没人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在皇宫中来去自由的。
这样的猖狂令昭文帝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傅云泽强撑着神识,捂住流血的伤口,在乾禧宫中仔细寻找着天罗地网的关窍所在。
沉重的步伐终于在一处停下,沾了血的指尖抚到一根银线。
他用剑将其割断,多兰婆布下的网阵于顷刻间瓦解。
鬼丑众人上簇拥住他,急切问着可有大碍。
傅云泽难能张口回答,骨刺上淬得麻药令他此刻几近精疲力竭,连后颈处也已被冷汗濡湿。
他远远地望了一眼顾瑾言,只觉眼前的黑暗越扩越大,张牙舞爪的,逐渐吞没了她的身影。
“还不快传太医!”
***
因傅云泽伤重,皇上特许其休养在家,龙鹰阁一切事务却交给了齐铭暂且掌管。
齐铭将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写成案宗,由大理寺卿复核后交由皇上察看。
案宗结合韩仁锋以及皇后的供词,梳理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由于义家开始筹划遣返在京流民的政策,害怕丢去高官厚禄的韩仁锋决心报复德妃,利用皇后和德妃的嫌隙不和,转投靠到皇后手下做事。
而苗教圣女多兰嬷则易容成宫女桂云,蛰伏在皇后身边,以天青蛊能使容颜不老、诱惑龙恩为由欺骗皇后,令其指使韩仁锋杀害连翘等二十九名宫女,用她们的鲜血滋养蛊虫。且与多兰婆狼狈为奸,加上韩仁锋在内,三人联手以傀儡术装神弄鬼,惊扰圣体,意图瞒天过海,将杀人恶行推于邪祟之说,祸乱后宫。
“所谓狐仙,不过是苗教将罪名转嫁道家所布下的假象。”齐铭于御前道,“微臣虽不知德妃当日为何认罪,但种种证据表明,德妃与诸多案件皆无半点干系。”
凤栖梧听言,直直地伏地请罪道:“当日罪臣鲁莽,冒犯御前,在无确凿证据下轻言断案。如若不是德妃娘娘,罪臣定是难逃一死。”
说罢,他脱了官帽、官袍,郑重地摆放在地上,再道:“罪臣难当大任,此番更是无颜再面对圣上,但请圣上降罪。”
昭文帝低声说:“凤爱卿一向铁面无私,为我大云国断案多年,破获冤情无数。虽然此番莽进,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而且已经查出事情的真相,也算是戴罪立功。”
“罪臣赧颜,愧于天地。”
昭文帝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多说。
一切尘埃落定,三宫六院终于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青绿的长空泛起迷蒙的灰色,沉鸦鸦地落在长门宫的上方。
昭文帝牵着傅鸿楚的手走进宫内,料峭春寒未褪,此处更是别样冰冷。
自德妃被打入冷宫后,皇上日夜痛心难安,宫人皆看在眼中。
他们念及皇上对德妃余情犹在,更念及义家在前朝的地位,也不敢太过苛待于她,宫中尚能添着材质不差的火炭。
但这冷宫实在太冷了,冷得人骨子发寒,仅一炭盆又怎能暖得了整间宫殿呢?
德妃养尊处优多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住进长门宫不久就伤了风寒,卧病在床。可在长门宫这么多日,德妃从未觉得时光寂寞,只觉得心安。
昭文帝和傅鸿楚来时,她正半倚在床上捧着一卷残书看。
傅鸿楚见着她,一下就哭了起来,奔到床边喊道:“母妃!母妃!儿臣来看您了!”
德妃见了傅鸿楚,先是一愣,继而眼眶红起来,将他抱在怀中安抚。
她的余光瞥见昭文帝走近了,正要下床行礼,昭文帝则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你还病着,没那么多规矩。”
他看了德妃一会儿,鼻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便张开手将他们母子二人一同抱在怀中。
“挽青,朕、朕让你受苦了。”
在德妃和傅鸿楚面前,他是丈夫和父亲。
他温声向德妃承诺着,等她养好身子,就会立她为新后,且于三月初三举行封后大典,必不教她平白受了这份委屈;更要赏赐义家上下,让她的父兄都风风光光的,以慰义家多年忠心为民的辛苦。
莫大的恩宠降于前,德妃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昭文帝轻声问:“不高兴?你还想要甚么,尽管同朕说,朕一定答应你。”
德妃紧紧地抱了抱傅鸿楚,眼中灰黯,看向昭文帝,道:“臣妾想去大佛寺,为百姓诵经祈福。”
昭文帝却没听出这弦外之音,笑道:“正说快到祭天的日子了,你能有这份慈心,也足以向天下百姓证明,唯有你,才能当得起后位。朕会为你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