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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细雨如丝如雾,将整个院子隐约笼罩着,如梦如幻。
琉璃给沈如是搬了张椅子放在窗口,陪着沈如呼吸些新鲜气儿。
“这冬日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就是不知道这疫急什么时候是个头了。”琉璃在一旁喟叹道。
小姐觉浅,京都的冬日又是个冷,即便屋里头烧着地龙,但总得隔三差五的塞上几个汤婆子,这被窝里头才算是有些热气。熬过了冬日,这春天总得暖和些。
沈如是捧着医书看得津津有味,听闻琉璃的感慨也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宽慰道:“府里头无事便是好的,在院子里头待着也清闲,省了些应酬。”
琉璃这才点了点头,静静地立着不再叹气。
沈如是却出了神,随着这绵绵的春雨一道来的,是苏夫子的死讯。
这苏秀禾虽然算不上什么名流圈子里头的贵人,但麾下的学生可都少不了是些大户人人家的小姐。这夫子死了,府里头总得传上几句,一来二去竟是闹的在这消息闭塞的时间段家喻户晓。有人说死时疯疯癫癫,也有人说是染了疫急,这种关头连祭拜的人都不曾有,卷了草席直接叫人给扔乱葬岗里头了。
不禁惹人唏嘘,听闻那苏夫子还有个嫡亲妹子,不过下落不明,一个昔日风头正盛的才女,倒落了个这么凄凉的下场。
沈如是倏地轻笑了一声,这世人不知,要她命的,正是她的嫡亲妹子啊。不过这苏秀禾,死不足惜,坑害了白芷的一生......
说起来疫急这段时日,沈如是日日也得了清闲,这几日院子倒是来了稀客。
清澜叩了叩门,掀了帘子进来,手中捧着个湿漉漉的木雀,毕恭毕敬地递到沈如是跟前。
沈如是笑声一顿,微微侧目朝着那只木雀看去,宫中莫非是有了什么异动?闲云竟然如此不管不顾地传了信出来。
旋即接过,娴熟地自木雀中取出那张蜷曲的信纸,展开,信纸上的字跃然与眼前。只一刹那,那张信纸便飘飘然地跌落在地上。
沈如是的眼眸中满是惊异,片刻,又充满冷意,喃喃道:“这皇后算盘打得精巧,竟是想让我嫁给魏湛?”
几个丫鬟闻言面色一凛,几乎骇掉了下巴,奈何此等大事又不敢出声,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是恼怒。
“我们小姐堂堂候府嫡女哪有嫁人做侧室的道理!这黄土之下竟如此埋汰人么?”玲珑气急,也顾不得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只要是和小姐作对的那通通都是坏心眼子。
沈如是敛去了一身的戾气,扶着椅子缓缓地站起身来,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十分妖冶,“慌什么?我道是瞧瞧她有没有本事算计的了我的婚事。”
此刻,沈如是心中的算盘打得极快,皇后即便再想赐婚也万万不至于在这种关头。况且按照皇后溺爱魏贤的程度,她也不会允许魏湛抢了魏贤的风头,所以估算皇后会在疫急过后赐婚。
这场疫急,浩浩荡荡延续了半年,眼下才过了月余,这倒是有时间的。再言之,魏帝如今看重父亲,父亲未回府他也断然不会应允这桩婚事。
魏燕,沈如是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名字,又记起在护国寺与颜贵妃的一面之缘。
死于疫急之人,其中鼎鼎有名的不少都是后族人,而魏燕却不是。料想整个后宫,熹妃带着大皇子和二公主明哲保身,不至于贸然出手,而诞下五皇子的丽妃素来与颜贵妃交好。将这些一一排除在外,俨然颜贵妃碍着皇后的路了,魏燕也碍着魏贤的路了,皇后娘娘设计杀害一个痴儿,这不是信手捏来之事么?
这倒是一个突破口。
沈如是拂了拂杂乱的心思,在她的记忆力,这一年中许多事情都是零碎的,当时年纪尚轻,女儿家的心性整日都期盼着生辰,不然便是忙于交际学识,毫无心思关心其他的事情。
而如今却是不同了,沈如是每每觉得心累时便往梧松堂宁德院走上几回,便也觉得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些。
老夫人今日穿着棕黄色的长衣,靠在罗汉榻上,经过药膳的调理如今真是半点儿都瞧不出病态。
老夫人看着坐在下首的沈如是,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说道:“你爹爹也不知道在外头可还好?”
到底是老人家,回了府不同在护国寺了,几日不曾见到便想念的紧,沈镇勤又不同她亲近,就越发觉得孤单。
“想来是好的,如今城门紧闭也无甚来往的人,爹爹在关外应当安全些。”沈如是淡淡地回应道。
“容姐儿前些时辰也来过我这儿了,瞧着喜人的紧,苦了这两个女娃子跟着知晴也没个身份。”老太太对于这方面也不加掩饰,直接同沈如是说道,话语间满是怜惜。
沈如是这几日也听了些风言风语,老太太怜惜沈芳容和沈芳菲,有打算接去梧松堂养着,这两个女娃子快及笄了,也养不了多久。
思及此,沈如是筹谋看着腕间的白玉镯子,想起祖母对安姨娘的种种,淡淡地说道:“听前些时日知晴说芳菲姐姐染了风寒。”
老太太点了点头,俨然不想提及,便改了话题问道:“听人说你素日里灯不点到三更天是不会灭的,都在忙些什么?”
沈如是佯装乖巧地答道:“做些功课,也看些医书。”
“还是老样子,整日里便喜欢读书。”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老太太说的是以前,上一世的沈如是便是如此,整日读书品诗,但如今书的内容可大不同,但沈如是也不愿意过多的皆是。
“你如今年纪上小,你的婚事祖母也会替你做主择一门良缘。祖母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为了打点府中也废了不少心思,不过如今祖母回来了,你无事学学女红,打扮的漂亮些到底是个姑娘家,能欢乐便也享受着些。”
老太太这番话,是在疼惜沈如是。
然沈如是心中也明了,祖母这番话说的不错,女子的一生最快乐的便是闺阁时期,待成了婚上有公婆,中有妯娌,下有子女,是没时间喘息的。
不过这一世,她沈如是可不想在碰这些个男女情爱了。
至于沈如是而言,大仇得报,护候府一片安稳,便是如今头等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