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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形象随着爱戴与恐惧的人们杜撰,不停改变他的形体,他曾经生为人彘,后被扮演成四肢健全但行为有些偏差的兄长,如今成了虚无之形的茧缠绕于人心之中,变成一道隔离现实世道残酷的盾。在随着守门人的退场,现在他终于以魂魄的形式与可以根据一块微小拼图便窥见全貌的推理作家正面相对。
白夜依旧摆出从容不迫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这是找出依旧深藏在暗影深处那名主人格必须经历的过程,况且他也晓得该如何从中突破的手段。
“即使是以替代人格的身份出现,就算是浮游在自己弟弟的内心世界中,依旧得利用另外一人作为媒介,才可以真正使精神意识,以活人的行为模式表现出来吗?茧华,不,目前正在扮演你的正是曾经唤回你亡魂的南杰华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自称茧华的人格嗤之以鼻笑了几声,一只手撑住下巴,兴味十足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样的锐利眼神与稳重的行为举止,跟他年纪尚在小学的外在肉体呈现强烈对比。
“或许是这样吧,可能要说┅┅现在在这里的我也是不完整的存在,无论是茧华还是我,毕竟我们跟燕华见过面的时间不长,但这样也足够我们待在他脆弱的内心世界守护他了。”
“直到现在你们仍不想让他自由吗?你们的弟弟迟早都得面临独立面对的现实。”白夜喝了口茶,有如跟友人在下午时光谈笑风生般,尽管被晾在一旁的妇人对此状瞠目结舌。
“白夜老师,我想你也知道吧?”南茧华灵活转动了眼珠子,接下来的脸部呈现扭曲,可以看出是因为不健全的人格造成个性上破碎的表现∶“不是我们不愿放过他,而是他要不要让我们离开,放过他自己!”
“的确,我知道燕华在过往的岁月中并不好过,不但因为自己过于内向的个性在学校成为被欺凌的对象,即使回到家,仍有着高压管束南家的祖父存在,因内心出现极大的压力跟压抑,又找不到可以宣出口的对象,出现严重的彷佛人格病征,我记得那个时候在他身边的不是别人,是他的父母而非你这名兄长。”
被白夜质疑自己话中带有矛盾的南茧华果然心绪出现动摇,但很快恢复成神态自若的绅士。
“在连父亲都弃自己而去后,才不得已从心中找寻记忆中的慰藉,也就是我跟茧华对吧?”
“看得出你挺了解的嘛!而且他直到现在仍对那时候,你所扮演的南茧华是名健康男孩这点深信不疑,善意的欺骗我自然是不想说什么,但如今你对于南家的复仇,在我看来根本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
南茧华此时的动作如同突然短路的机械,更像是双眼空洞一时记不起任何事的失忆患者,他勉强想打起精神看向眼前的白夜,但却力不从心。
“白夜老师,燕华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坐在一旁的母亲眼看情况再度失控,开始神色激动的抓住自己孩子的手臂。
“实际记忆跟空白记忆交错的混乱反应,简单来讲,目前我讲述的那段记忆并不存在南茧华脑中,即使南杰华知道自己父亲在什么时候离开,但存在燕华脑中的杰华并没有‘父亲是因为母亲可能的婚外情而出走’的印象,所以原本的既定认知被摧毁,不得已只能尽快找寻能够支撑人格思考缺口的记忆。只是看得出他找不到,因为那原本就是不存在他脑中的东西,或许该说是主人格抗拒且封印起来的东西,现在我们只要越接近燕华的主人格,那些他对不想承受的事物做出的抵抗就会越强烈,相对的表现也会越痛苦。”
苏雯堇女士尽管知道这是推理作家为了挖掘出真正燕华内心秘密,并让他恢复原状的方法,但见到身旁孩子的痛苦模样,仍让她感到无比煎熬。
“我们其实可以发现,同时这也是警方之后调查出来的资讯,无论是过去的燕华、均耀还是最近被发现陈尸在海边小屋的那名同校男童的尸体,他们都是被旁人排挤且霸凌的对象,正因为孤立无援,所以落单成为食尸鬼的最佳粮食,因为无人理会,他们最后自己集结成小团体互相协助,向太太我想你也没忘记,过去人延也因为外表成为同学排挤的对象,而且他们成为缚肢村内众所皆知老是玩在一起的孩子。”
妇人听到此番话后点点头,脸上是无比沉重的哀伤。
“对于这一点,南茧华所受的苦难也是如此。燕华将这一切负面情绪封入自己内心,却不是找寻内心强大的对象成为保护自己的人格,就算是最外层的颜均耀也不过是因被愤恨心绪牵引出残暴行径的孩童罢了,而他们筑起一层层外墙建构我们所看到的那名异于常人的孩子,之前我也有提到,若要突破彷佛人格患者的心防,唯有一一否定他们人格存在的价值,即是在他们心中认为,目前三位一体的表现是最无懈可击的壁垒,但只要找到那个他们故意视而不见的死角,自然可以强行突破。”
“白夜老师┅┅你说的没错,即使看似完美,但不过也是数块支离破碎的魂魄建构成起的残破的人格,灵魂更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建构完美的前提就是成就多数的不完美,找到其中坚不可破的关键才能刀枪不入。”
面对南茧华似笑非笑身子颤抖,看在白夜眼中破绽百出的反击,男人面无表情的用冰冷口吻回敬∶“你错了,要建构完美,不能只找到所有坚不可破的关键,而是必须找出任何可能被趁虚而入的弱点,做到攻防一体,不是看似坚实,里头却是中空的茧。”
暗坡处三道人影在哀号着,其中一名人物被夜晚的强风撕裂而瘫软在地,失去一半身体的人物往白夜所站立的方向缓慢爬行而来,脸上挂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笑容,另一半躯体脸上挂着死透的眼神,眼中是曾经活在世上的风景,而那些片段也不过是存在南家牢笼内的血腥暴行。
南茧华双手按住大腿拼命忍住痛处,身子颤抖越发强烈,勉强撑起微笑后开口∶“支离破碎的魂魄所组成的人格吗?真亏你能够想到这种地步┅┅”
“怎么了?难道我又发现某种令人意外的资讯吗?”白夜将杯子放回盘子上发出清脆声响,神情一派轻松∶“这一点可能跟杀人鬼的行凶方式有所关联了。”
南茧华跟苏雯堇此时不约而同的露出诧异神情。
“接下来我所要说的主要分成三个重点,第一是火迷宫、三位一体还有那张放在铁盒里手绘地图的关联,第二是食尸鬼的演变,最后则是杀人鬼的内心思维及行动剖析。”
“白夜老师,这些重点┅┅该不会是你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吧?”苏雯堇语带颤抖的问。
“没错。”推理作家露出招牌的自信笑容∶“依我刚才看来,茧华做出的反应,多半跟杀人鬼的内心思考有关,这一点也可以从该名人物的行动上看得出来。仔细想想,杀人鬼这个名词的定义还有命名,是在什么时候被正式确立的?”
苏雯堇思考了数秒后说∶“除去黄家火灾一案,剩下海边小屋被发现啃食尸体的食尸鬼,是在我于暗巷中经历的那段惊悚过程后,才将这一连串的凶手代称订定为杀人鬼,而这个也是媒体渲染跟警方默认的结果。”
“是的,如果依我们从表面上看来,若非凶手被情势所逼,就不会在那天晚上犯下随机砍下到黄家探险的学生头颅,还有砍杀附近邻居的这种行为,在此之前,他不过是名计画黄家火警的嫌疑犯罢了,但却也因为那晚的失控行径,使他成了人人惧怕的杀人鬼。回到一开始我所说的,若光看当天晚上的残杀,可以轻易判断出即使是一向心思缜密的凶手,也会因一时被逼急而狗急跳墙吧?不过其中却有个东西在案发现场消失了,也就是因为那个东西使我重新思考,会不会凶手的这个举止包含某种涵义。”
“那名女学生的头颅吗?”向女士心有馀悸的回答。
“对,虽然今天我从燕华身上看到他两名兄长过去的影子,但却不能推敲出他们心中的想法,还有跟这些案件有所关联的线索,即使动机已明,但诡异的手法呈现是警方跟我无法理解的。我们当然也可以从刚才所说的一时逼急论下去论调,只是如果一名凶手真的被逼到不得不随意砍杀人并逃走的话,那为什么还要花费几秒的时间,停下来捡拾那名素不相识的女性头颅呢?
另外则是向太太你们所不知道的资讯,根据警方从找寻杀人鬼逃逸方向的巷口监视器影像中看出,最后他是利用事先藏在电线杆暗处的行李箱,脱下作案衣物撑起雨伞从容的自巷中离开的,看得出来这样的砍杀行径是事先经过规划,而且在这里有某个人物再度消失了。”
南茧华听闻白夜的一连串叙述后,抬头与这名男人四目相交∶“因为我在途中逃走了,最后我跟杰华哥是往反方向的巷口离去,只是那里因为是条死巷,所以没有装设监视器,自然警方没有留意到这点。”
“是的,这也是我们最后忽略掉的一点。燕华跟杀人鬼的相遇并非巧合,而是事先就约在黄家碰面,那扇装设在黄家墙面下的活动暗门,给了他最佳的通行小道,即使最后他走到了死巷,但只要等人潮一过,他便可以重新自暗处现身,那里没有光源又是尽头,附近的居民当然知道那里是无法通行,无论是否在下着大雨的夜晚。由此可见,拿走女学生头颅是杀人鬼必须完成的一个动作,而刚才我所提出‘支离破碎的完美’条件,应该就是他为何有此举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