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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星萝看着君绰翊问道:“是你救了我?”边说边准备起身离开。
君绰翊看向冷星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声音依旧淡淡地说道:“你体内依旧余毒未清,不宜妄动。”
冷星萝闻言,不再说话,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夜半时分,冷星萝再次转醒,发现君绰翊已经不在软榻之上。微微抬眸,她发现君绰翊此刻正立在窗前。
夜色清凉的风拂过,卷起君绰翊垂落在耳畔的青丝。这一刻,他清淡近似于无的气息被一种朦胧复杂的气息所替代。如远山云雾,看不透。
冷星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窗外。天色虽然没有月亮,但是她却很清晰的看见,院中种植了满园的梅花。
各种品种的梅花,让她想起了八王府父王那满院的梅花。片刻后,冷星萝状似无心的开口:“这一院子的梅花是你种的?”
君绰翊清淡的眉眼看着院中的梅花,没有回答,在他的眼中满是说不出的落寞。
这种似曾相识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是淡淡的。似乎世间万事万物,对他来说都如云烟。这种清淡,不是表象,而是真正的透入到了骨子里。
“嗯!”半晌,君绰翊似是这才发现冷星萝的问题,淡淡应了一声。
淡淡的梅花香从开着的窗子飘进屋中,不出片刻,身上便也染上了一层梅花香。
冷星萝微抿着薄唇,目光一寸寸的掠过那些梅花。再一次闭上眼睛。冷星萝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一夜恍惚而过。
清晨,冷星萝听到刀剪碎碎的声音,知道有人在修剪院中的梅花。脑中想起昨日君绰翊的话,冷星萝坐着的身子起来,伸手拉开帘幕,果然看到那身着华贵锦袍秀挺身姿的人在院中修剪花草。
他修剪的很专心,很细致,冷星萝拉开窗帘发出响声,他也并未偏头看一眼。似乎世间所有的事儿都没有此时他做的事情重要。
冷星萝看着君绰翊,迎着晨曦的微光,那人在满院兰花中风景如画。这样的男子,较之名列惊鸿四绝的任何一人,也不会差。
冷星萝看了半响,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清厉,忽然开口:“明明是如天上的皎月,却为何要将自己的光芒掩藏?”
冷星萝话落,君绰翊修剪梅花的手明显一僵。但也仅是一僵,便继续细致修剪,俊美的面色丝毫微变,不见丝毫慌乱惊骇。
冷星萝如水的眸子眯起,看着君绰翊修剪的动作,与早先别无二至。一时间院中再次陷入静寂,只能听到细碎的修剪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将满院最后一株梅花修剪罢,君绰翊才收手,凝神静静的看着梅花。凤目清淡中透着苍凉。
冷星萝看着君绰翊,袖中的手指紧紧的缩了缩。她记得御书房初见之时,他看她的眼神,与父王一样,都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那样的眸光,是那样的复杂朦胧。
难道……
君绰翊忽然转身看向冷星萝问道:“想听故事吗?”
冷星萝垂了一下眸子,随后声音淡淡地说道:“说了听听。”
君绰翊面色平静,声音清润的开始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九尾狐,它修行了五百年。它的大姐已经三千岁了呢,它的二姐今年也有六百岁了。与它不同的是,她们四百岁的时候,就能幻化成人形了,而它,却一直也不能。
小白狐的大姐有一次无意间问起,得知它还没有变幻的能力,叹口气说:如此也好,倒也省去了不少的烦恼。
小白狐知道大姐在担心些什么,五百岁时,它会有一个劫数。所谓劫数,其实就是天劫,能够度过劫难,自此以后可顺利成仙。如果度不过,轻则百年修行毁于一旦,重则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小白狐的大姐正是因为算出了它会有一个劫数,放心不下,才放弃了三千年修炼的飞升机会。可小白狐的大姐始终没有告诉它,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劫数。
小白狐和大姐、二姐一直相依为命,生活在一片山野里。从未下过山。对于人的理解,也仅仅只知道那是一种长着两条腿的动物而己。然而它迫不及待的渴望着,能够下山走一趟。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小白狐的二姐幻化成一个女子,带着它,瞒着大姐溜下了山。山下果然很热闹,街市上人来人往。二姐抱着小白狐在街道上慢慢地行走着。
忽然,小白狐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清雅的香味。那味道越来越近,正当他们路过一个字画摊时,一位身穿白衣儒服的公子唤住了它二姐。
白衣公子对小白狐的二姐长长一辑道:“姑娘手中的白狐灵气逼人,可否借小生一用?”
见二姐迟疑着没回答,小白狐用爪子挠挠二姐,示意她点头答应。二姐把小白狐放在了桌上,白衣公子磨好墨,对着它,一笔一画的画了起来。
原来,白衣公子是想为小白狐画像。它歪着头,打量着白衣公子。这是它来人间后见到的最好看的人了。小白狐调皮的用尾巴拂过白衣公子的脸,却惊得白衣公子连连闪避。
“小白,不许胡闹!”小白狐的二姐拍拍它的头说道。小白狐只得伸伸舌头,转身跳进了二姐的怀里。那时,她们谁也没有预料到上苍的劫数这么快就到了。
回到山上之后,小白狐日日捧着画卷,闻着白衣公子的残留的味道,突然变得十分懊恼。在白衣公子眼中,它只是一只白狐而己,再聪慧可爱,也只是一个宠物罢了。
从那天开始,小白狐每晚都认认真真的修练,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法力,希望有让白衣公子看看它幻化成人时的样子。
小白狐的大姐对它的变化其实早有察觉。只因小白狐整日专注于修行,忽略了大姐日渐忧郁的目光。二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三天两头的不见踪影。
这一切,小白狐都不在意。它所在意的是自己能否再见白衣公子一面,以一个人的样子。
终于,小白狐忍不住再次偷溜下了山。顺着白衣公子留下的味道,穿过大街小巷,终于找到了他。
那是一个小院子,阳光透过翠的树叶,洒满一地。白衣公子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口中还呤诵着一首不知名的诗。
小白狐站在院子外面,静静地看着白衣公子,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从篱笆上一跃而入,跳到白衣公子面前。他有些意外,抱起小白狐,扭头向屋里喊道:“媚儿,快出来看,谁来了?”
小白狐一下子愣住了,伏在白衣公子胸前的头也扬了起来。屋子里走出的人,竟是它的二姐。
小白狐挣开白衣公子的手,跳下地,飞快的向外跑去。转瞬间,已是泪流满面。
小白狐的二姐回来后,并没有发现小白狐的异常,她高兴的告诉小白狐,她一直和白衣公子在一起,白衣公子不在乎她是狐,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说着话时,小白狐二姐脸上一片幸福。小白狐强忍着心中的失落,为二姐祝福。
等小白狐的二姐走后,小白狐开始在丛林中拼命地奔跑。为了发泄心中的悲伤,嫉妒,还有对白衣公子深深的思念。
数日后,小白狐终于能一样幻化成人了,可是,这一切都晚了。小白狐开始更加勤奋的修练,只是想要忘却那一份从不曾淡忘的爱情,因为她知道,白衣公子从来不曾爱过她。
又是一个阳光温暖的日子,小白狐正在山崖上修行。突然闻到一缕很熟悉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血腥味。
小白狐朝着风吹来的方向,飞奔过去。竟然是白衣公子。他躺在地上,满身是血,气息微弱。
小白狐带白衣公子回到了山上。过了许久,白衣公子才醒过来。
见了小白狐,白衣公子央求小白狐快去救它的二姐,说她已被一个法力高深的道人所擒。良久,小白狐才点了点头,心中一片酸涩。
找到了那个道人,道人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小白狐笑道:“你这妖精,倒挺特别,居然愿意用你百年修行来救你的同伴。”
小白狐轻轻一笑,吐出那颗晶莹透明的珠子。那是小白狐的内丹。失去了它,小白狐从此只能够做一只普通的狐狸。
可小白狐无怨无悔。小白狐觉得用自己这五百年的道行来换取白衣公子的幸福,应该是值得的吧。
道人很守信,如约将小白狐的二姐放了出来。小白狐用尽最后残留的一点点法力,把二姐送回了白衣公子的身边。
小白狐的大姐是第一个知道小白狐失去了内丹的人。小白狐的大姐抱着小白狐大哭。
这时,小白狐才知道,白衣公子就是它的劫。只是白衣公子永远不会知道,小白狐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爱他。虽然,白衣公子还是不爱小白狐。
君绰翊的故事不长,可是冷星萝却听的津津有味。她不清楚君绰翊为何突然和她讲这么一个故事,可隐约间,她觉得这个故事一定与这满园的梅花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
君绰翊讲完故事,哑然失笑后说道:“看来真是她离去的时间太长了,让我都不记得这些年自己在做什么了。”
君绰翊低垂着头,本来的哑然失笑过后,清淡的眉眼染上了一抹落寞和苍凉。
冷星萝看着君绰翊,微微蹙了蹙眉,将他一应神色看入眼底。她?还是他?是离梦雅,亦或是君绰璃?
可这满园的梅花,和他初见自己时,看自己的眼神。为何让她想起了父王心中的那个星萝?
“也许你说的对,我明明可以如皎月,却是为何?为何……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希望她有朝一日,她还会来吧!”君绰翊后面的声音变成了喃喃自语,随即嘴角扯开,化为一抹嘲笑:“我如何能不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冷星萝眉头微拧,看着君绰翊。
“不会再来看看这满院的梅花……”君绰翊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冷星萝只是目光沉静的看着君绰翊。她不相信,这满院的梅花和八王府父王那些梅花一模一样的只是巧合。
许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君绰翊才抬头,用一种近乎迷恋的目光看着冷星萝。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冷星萝蹙眉,衣袖一挥,卷起一阵清凉的风。风丝清凉入骨,拂过君绰翊,他顿时身子一寒,猛的惊醒。
痴迷的目光渐渐的褪去,恢复早先的清淡无物,君绰翊俊颜发白的看着冷星萝:“对不起,我失礼了!”
“你的确失礼了!若是再没有别的事儿,告辞了!”冷星萝冷冷的说了一句,抬步向外走去。
“慢着!”君绰翊出声。拦在了冷星萝的面前。抬眼看了冷星萝一眼,撤回手,笑道:“你的眼睛和姑姑真的很像。”
这是冷星萝第一次看到君绰翊真心的笑,没有暗哑,而是淡若清风,极美。
“姑姑叫星萝。”君绰翊为冷星萝解惑道。
冷星萝闻言,微一挑眉,心中冷笑道:果然又是那个人!自己真的与她很像吗?自己难道注定要一辈子做别人的影子吗?
父王是这样,君绰翊也是这样。那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曾经又有多少人为她痴迷?
可无论如何,这对冷星萝而言,却是一个令她厌恶的消息。没有谁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君绰翊见冷星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清润的继续说道:“你不是谁的影子,尽管那人是你的娘亲。”
冷星萝的双眼顿时一睁,她的娘亲?君绰翊说父王心中那个叫星萝的女人是她的娘亲?
这怎么可能?怎么多年以来,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只知道,自她记事以来,她就是一个孤儿。
是父王将她带回王府收养,然后亲自教导她习文练武。在她的心中,父王是她唯一的亲人。
可现在君绰翊却告诉她,父王心心念念的女子就是她的娘亲。这么说,在那个女人答应嫁给父王的时候,自己已经两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