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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孙汤是个男人,你怎么能把……她,交到他的手上?”贺礼冷然出声,极快地否决了贺成的提议。
“那你说怎么办。”贺成好脾气地继续问。
“把她交给我吧。”
他说得理所应当,声音里还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贺成已经猜到这两人应该渊源颇深,只是没想到,自家小子来西北的时候才十岁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女人的。
他不信这个身份不明奇奇怪怪的女人能在他的地盘上搅出什么风浪来,贺礼也不是一个不顾轻重缓急事态不分的人,他想要把人带走,那就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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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礼把她带出主帐,独自默然地在前面走,步子越迈越大,走得越来越快。青瞻虽跟得上,却觉得他这样的状态不太对。
她从进帐后就没说过话,直到贺礼把她带出来往边上一个小帐走,两人之间也没说上一句话。
青瞻有些心慌:“阿礼,为师……”
手还没碰上他的,就被他精准地打到一边,像是身后长了眼似的,只一下就把她的手背打得微微泛红,她还未说完的话也被风吹散在寒夜里。
“你还配当我师傅吗?”他的声音如空谷里冷不丁的回响,从她的前方传来,飘忽不定。
青瞻有些无奈,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好和他说她是神仙,回了天上吧。
一个上神,当遇上一个炸毛少年,搞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跟着他走进副帐,看他点上灯,四周亮堂起来。
帐篷里一直暖着,火盆在帐中燃着,有些闷有些热,贺礼把刚刚出门时披上的披风给脱下。
三年一过,他又窜高了一点,之前她跟着他来这边的路上就已经发现,这个在她心目里还是个娃娃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了一指。
“阿礼,为师这三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家中有急事无法赶回来,你看为师这段时日基本没上睡觉。”青瞻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话有点问题。
呸,什么这段时日没睡觉,三年的时间不睡那身子不得熬成骨了。虽然她说的是事实没错,但在旁人听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贺礼的模样变得怪怪的,看她眼底,确实有一抹显而易见的青黛,脸上还有风雨吹打过的痕迹,好不可怜。
眼下的青黛是青瞻拼了几夜紧赶慢赶折子,一刻也未睡熬出来的;而脸上的风霜雨雪,则是她穿过这片云层时,被那水雾给沾湿的。
他见青瞻望过来,又慌乱地垂下头,身子不自然地微微绷着,勾出一个弯曲的弧度。他靠在桌子上,想了想,逸出声:“师傅。”
“嗯?”青瞻有些惊喜,他还认她。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都以这样的态度对她了,她还要留在这里受这个气。
“师傅,你失约了。”他好像隐忍着什么,神色变幻莫测,叹了口气:“三年零十个月了,当年,你离开前,你说最多只离开一年就回来。”
青瞻没接话,听着他继续说,他能够和她敞开心扉聊一聊,总归是好的。
“结果,到了现在,你才回来。”他忽地抬头,声音渐渐扬起来,如在火上洒上一层油,愈演愈烈,“怎么,你还记得我这个徒弟吗?你还要当我的师傅吗?”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声声的质问,把她的心攥紧。
无话可说。
“但是,怎么办呢。”贺礼的声音又淡下去,“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了。”
这回,青瞻愕然。
事情走向,好像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张了张嘴,问:“你就那么轻易就原谅我了。”
贺礼阖眼,长吁一口气,胸膛起起伏伏的。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径直朝青瞻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到一块毛毯铺着的长椅上坐下。
他的手在这种天气,也有些津湿,她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掌心,摸起来倒是软软的。不过他在她戳了一下后,就使了点劲儿把手握紧。
青瞻只觉得手微微吃痛,不过没在意,还是笑着。
“原谅你能怎么样,不原谅你能怎么样。”他精神萎靡,转而凝眸看近在咫尺的青瞻,近得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师傅,你回来了之后就不会再走了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轻轻的,像是在她耳边呵着气。
“不会了。”大概待到他这一世过完,她再在凡间躲一阵子衡止,等他忘了这些小事,她再回去不迟。
贺礼的眼里闪过欣喜,嘴角刚要上扬,却又硬生生地制止下来,僵了一下脸,捏着青瞻的手道:“师傅,你别再离开阿礼了,这三年,阿礼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也曾想过,有朝一日他是否还会遇见青瞻,她是否会来西北找他。如果两人遇见了,他应该怎么待她,是应该生气的吧。但是方才他见到她,一开始涌起的怒火都被心疼给取代。
在那一刹那,他只觉着,她还记得西北有一个他就好,她还能来找他就好。
手被捏了一下,这个时候青瞻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他拉着,他现在情绪还没稳,估计心里还气着,她也由着他去了。他的手掌一如在天界他做上神时,修长光洁,只是手背比以往晒黑了些,手心摸着,在指节处生着茧子。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能摸着这般让她心动的手,趁回天界前多占占便宜,他不说,她也就不放开了。
青瞻另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颧骨突出,下巴上的胡茬有些刺人,即使他强打着精神,却也掩藏不住眼角的疲惫。
手再往后些,摸到一处疤,从他的耳后一直蜿蜒到衣领下边,从正面完全看不到,方才在帐外后头跟着,因为天色太暗,她脑子里也乱糟糟的,都没注意到这条长长的狰狞的疤痕。
他受伤时,一定很痛,很无助吧。
他还那么小。
“为师不会离开你的。”青瞻摸了摸他的那条疤,问他,“阿礼,你许久不曾休息了吧?”
贺礼哼哼了两声,带着鼻音:“嗯,前两天有一窝匪抢了相邻村子,我爹让我带一队人去剿匪,被几个匪徒逃了,追了四天才抓到。”
轻描淡写的,在这一刻,他和青瞻印象里的衡止像极了。
青瞻低声劝哄道:“乖,阿礼,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以前还觉得青瞻哄他的语气令人烦躁,现在倒是怀念,心里还有一处柔软下来。
“我们?”贺礼眼睛亮了亮,调笑道:“师傅也许久没睡了,我们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