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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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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李福母子,李小生就开始出去溜达了,他双手扶着腰走得很慢,先是在院子里走动,然后就走到街上,最后就到了医院。同事们都很关心,问长问短,他只淡然一笑说,“还是有点疼,估计再过几天就好了吧!”总之,看着他僵硬的行动,没人怀疑那是装的。

这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大事情,扭腰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他那么高的个子,是最容易扭腰的,保养不好就会成所谓的活腰了,动不动就扭,这种人也不在少数。然而,他的扭腰却是如此不寻常,只因为他没能去参加会议,没能上台发言,把触手可及的先进典型丢了不说,还打乱了领导的计划,也让某人有了跳出来的机会,甚至使医院的前景变得扑朔迷离,前景不测。一段时间里,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多数人对他表示同情和赞许,也有人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很快就淡出了人们的话题,医院依旧按部就班地正常运行着。

李小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除了正常上下班,又开始打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了。

自从扭了腰,他身边的氛围的确有所改变,最明显的就是林指导林东旺的态度了。他时不时过来坐坐,总是主动掏出香烟递上一支,明显放下了架子,也少了冠冕堂皇的官腔。

“这是战友送的,大前门,好抽吧?”林东旺看看李小生乐呵着说。

李小生吸上几口,品味着点点头,从嘴里吐出长长的一缕烟雾说,“好抽,好抽,比起我那一毛三一盒的好抽多了!”

“好抽?好抽就送给你吧,刚开盒的。”说着就烟盒扔到了李小生的桌子上。

李小生有点不自在,同时也感到疑惑。原以为,因为扭腰不但打乱了郭志远的计划,也让林东旺吃了不少苦头,可他非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对自己更友好,这是为什么呢?

他一脸蹊跷和愧色说,“林指导,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您那么器重我,抬举我,可我却没给您长脸,也没给您争气,您不但不批评我,反而对我这么好……”

“小生啊,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突然觉得,你是对的!做人嘛,不能昧着良心,更不能缺德啊!”林东旺深有感慨地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谁都会有缺点,也会犯错误,像你如此年轻,有主见,有正义感,有同情心,真是难得啊!小生,我是认准你了,你就放开手脚干吧,不做亏心事咱就不怕鬼叫门,只要我在这儿呆一天,就一定支持你,一定保护你!”

“谢谢您!以后在工作中,当然离不开您的支持和帮助了!”李小生谦恭说,“还望您多多批评教育啊!”

“那当然!等你的腰彻底好了,咱俩好好喝一顿,好好聊聊,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啊!”顿了顿,他站起身,嘴对着李小生耳朵悄声说,“抽时间去看看郑医生,给他点安慰!”

李小生不禁乐了,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和宽慰之情。

第二天是星期日,太阳还没出来,他就骑上自行车出发了。四月的大地己是春意盎然,山坡上,田野里己披上了淡淡的绿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木馨香。他穿行在田间小道上,欣赏着,想象着,心情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忧伤。

郑医生现在怎样,能承受了这样的打击吗?为何对他如此不公平,谁能还他个公道呢?

不知不觉,那颗大树出现了,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顺着朝西南的一条羊肠小道飞奔而去了。很快就上了一道陡坡,一个村落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停下来,仔细了望。村子坐落在两山之间,前面是一个狭长的平缓地带,分布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农田,还有一个莫大的池塘。山脚下,村子周围是一片的树木,郁郁葱葱,间或有开满白色和粉红色花的果木点缀。啊!殊不知竟然是这样一个好地方!

他心中油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欣慰,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定是出良民吧!也许这是上苍特意为郑医生安排好的,让他远离尘嚣,远离邪恶,在美丽的大自然怀抱中得到保护。想到这里,他跨上自行车,箭一般朝着村子飞去。

很快就进了村,他好奇地东张西望,漫步朝聚集着许多人的一颗树下走去。人们发现有陌生人来,便刷的一下把目光集中了过来,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停下脚步彬彬有礼问道,“大婶,刚从县医院下放到这里的郑医生住在哪儿?”

大婶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好一阵警觉地问,“你是他何人?找他有事吗?”

“我是他的学生,专程过来看看他。”李小生讪笑着回答。

“呃!”大嫂又是疑惑了片刻说,“看你挺面善,估计也不是坏人。好吧,你跟我来!”

李小生跟随着大嫂,一直朝村西头走去,穿过几个巷子,在一个莫大的院落前停下来,指了指说,“进了这个院子,西北角有个小门,进了小门就是他的家了。”

还是院中院,难道他坐警备了吗?他疑惑着蹑手蹑脚走进院子,果然发现在西北角有一个小门,便走过去推开小门很好奇地往里瞅。只见里面竟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前半部分被整理成一小块一小快的菜畦,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直通正面那三间土房子。房子虽然低矮,但特别整齐,好像一直就有人居住着,远比郑医生在县城里的那两间房子要好得多。

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不一会儿,郑医生挽着袖子,戴着草帽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看他的气色红光满面,看他的表情没有一点沮丧,笑眯眯的好像在哼着小曲,至此李小生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心里不由一阵难耐的愉悦不声不响走进了进去。

郑医生发现有人进来,便抬起头仔细瞅了瞅,惊呼道,“哎呀,是小生啊,你不是扭腰了,这么快就好了?”

李小生走上前去,抓住郑医生的手支支吾吾说道,“嘿嘿嘿,我都不知道该跟您怎么说了,我,我,我其实根本就没事……”

“莫非……呃,我明白了,明白了!不过我可不赞成你这样做,这样你会招致麻烦的。”郑医生坦然说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就是在会上如何骂我,就是打我,我也会理解的,咱们何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呢,你说呢?呵呵呵!”

“您不在乎我在乎啊,不站出来公开跟他们斗就够窝囊的了,哪能助纣为虐啊!”李小生忿然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您了,他们对您真是太不公平了。”

“担心什么,怕我会死吗?”郑医生坦然一笑说,“这是我的老根据地,你不看看,庭院深深深几许!这里的人们都对我真是太好了,都在保护着我,他们能把我如何?”

进了屋,李小生四处打量着。这房子明显是刚修过的,墙面平整洁白,显得宽敞明亮,他的那些老家具一件不少有序摆放其中,书柜,衣柜,书桌,还有椅子板凳,比起一般农户人家算是相当阔气了。

“我在这个村曾经住过八年,这房子,这院子一直就为我留着,还是原来的样子,随时欢迎我回来。这不,听说我又挨整了,又要被赶回来了,特意还把院子和房子彻底修整了一番,会议刚结束,就把我的家搬过来了,呵呵呵!他们也不让我干重活,不但保证我吃饱,还要让我吃好,在这里我不感到有什么不方便和不自在,很放松很悠闲,真是知足了,呵呵呵!”

“他们不会再找您的麻烦来了吧!”李小生不由担心问道。

“不会的。大队书记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党员,又是地区人大代表,县领导也要让他三分,卫生局的领导来都不敢来,呵呵呵,谁还会找我的麻烦呢?”郑医生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说,“我事实上就是这里的赤脚医生,村里的人们有个病病痛痛就过来,就连周围一些村子里的人们也过来,呵呵呵!这样挺好,我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安安静静搞点研究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了!”李小生脸上绽放着快慰的笑容,沉吟了许久,然后从提包里拿出个本子递过去说,“您的祖传秘方,完璧归赵!”

郑医生疑惑着接过来诧异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用了吗?”

李小生嘿嘿笑着又拿出一个本子递过去说,“原始的那本还是您保留着吧,我誊写了一份。”

“很好,抄写本身就是一种记忆和学习。”郑医生表示赞许,并说,“当然,记在脑子里最好,融会贯通最好,呵呵呵!”

“是啊,下一步我就准备把它记在脑子里,变成活的东西运用在实践中去。”李小生动容说道,“您住在这儿我就方便多了,可以随时来找您,说不准我还真能达到大学水平的。”

“是啊,过去我一直都很忙,没时间给你好好指点。”郑医生犹豫了一下话题一转说,“小生啊,我也听说了,那个郭局长对你非常不满,日后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呢?其实我对你也是挺担心的。”

“不知道。不过我不怕,大不了就像您一样把我从医院里赶出来,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李小生镇定自若说道,“反正我也不是医院里的正式医生,离开那儿也许会更自由一些,反正谁也别想阻止我给人们看病,”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要太固执,不要因为我去罪他们。”郑医生忧心忡忡地说,“你还很年轻,医院毕竟是个正规的医疗机构,对你将来的发展是很有益处的,千万不要有那样的想法,不要轻易离开啊。”

“您放心,我只是发发牢骚,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李小生感慨地说,“否则,就对不起于美花的一片苦心,也辜负您的殷切希望了。”

“是啊,美花是个好孩子,她要是不走就好了!”郑医生叹了口气说,“她对你一定是会有帮助的。”

李小生脸上不免掠过怅惘和忧伤的神色,须臾后不由问道,“她现在好吗?”

“挺好的。到了那边又当上了赤脚医生。”郑医生安慰说,“她给我写过几封信,也提到了你,对你的进步感到很高兴,呵呵呵!”

“是啊,我们是有约定的。”李小生苦笑着说。

“我知道,所以就不给你写信。”郑医生委婉说道,“可见她的良苦用心,这当然是对你的一种鞭策,你就只能遵守契约了,呵呵呵!”

“一定一定!”李小生勉强笑了。

谢绝了郑医生的挽留,李小生便往回赶路了。一路上他心情格外舒畅,特意放慢了速度,仔细欣赏起了美丽的春景。

看天空明朗而绚烂,看田野瑰丽而多姿,万物生机盎然,充满希望,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生活呢?可是,有些人就是要制造不幸与苦难,破坏天赐人类的和谐与美好。生活中有许多事让人烦恼,让人困惑,只有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心灵方能得到洗涤和净化,然后与大自然溶为一体。

来到大树下,他停下来,坐在了石头上,燃起一支香烟,陶醉中洋溢着惬意忧思中伴随着憧憬。他终于可以放心了,善良的人们包容了这位命运多舛的郑医生,使他远离了尘嚣,远离了邪恶,身心得到了慰藉,得到了安宁,着实令人感到由衷的欣慰。但愿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他,纠缠他啊!

他也想到了于美花,想到她依然还在关注自己,心里感到无比荣幸。美花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心声?为什么就不能亲口对我说,对我说说你的心里话,再给我点勇气和力量呢?

他就这样坐着,想着,直到太阳偏西,才懒洋洋站起身,悠哉游哉往回赶路。

在家里,二粉和姜丽丽早已翘首以待了,见他一脸惬意愉悦的神色,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李小生心满意足地介绍说,“那是一个环境优美的世外桃源,郑医生被淳朴善良的人们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就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呵呵呵!”

二粉听了自然都非常高兴,所有的忧虑也就烟消云散,但姜丽丽的脸上却依然阴云密布,好像还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样子。

李小生很快就察觉到了便问,“姜姐,看你不高兴的样子,不会还有什么顾虑吧?”

“郑医生能平平安安我当然高兴,只是……”姜丽丽怏怏不乐说道,“昨天丁杰回来了,厚颜无耻到我家去,说了许多轻浮的话,让我感觉恶心,直想吐……”

“跟你说什么了?你不会给他点难堪吗?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李小生愤愤然说道,“要是再去,你就把他轰出去,哼!”

“还有呢。”姜丽丽忧郁地说,“昨天晚上又有人在我家院子里折腾了,还是那个人,我怀疑就是丁杰。他还敲着玻璃喊我的名字,听声音很像是他,我好害怕啊!”

“是吗?”李小生不禁讶异道,“这小子想干什么?当初咱们为什么就没怀疑到他呢?”顿了顿,又思索着说,“必须制止他的这种L氓行为!咱们得想个办法。”

“有什么办法?就像鬼一样,直到夜深人静时才出现……”

“既然是鬼,咱们就把钟馗请来,把他抓住。。。。。。”

“呵呵,哪有什么钟馗啊!”姜丽丽勉强笑笑说。

“让我好好想想,既然有鬼就应该有个钟馗,唔。。。。。。我有办法了!”李小生沉吟了一会儿顿悟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咱们就来个欲擒先纵,来个瓮中捉鳖,你看怎么样?明天咱们就去找钟馗去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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