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醒

随后的检查和刚才一样。已经死亡的由实验员做执行者，按红色按钮销毁，还有生命体征的，按绿色按钮升上来。半个小时后，第14批试验的成果已经展现在大家面前：20个培养舱中，只有5个升起了升降台。

夏合扫了一眼试验品，记住了这五位的主要特征：1403号，古铜色皮肤；1405号，和上午纹身一样瘦弱的弱鸡；1413号，壮汉；1416号，卷发男子；1419号，光头女性。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取下呼吸机，5分钟倒计时开始。”

随着夏合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实验室人员赶紧冲到五位试验品面前，把他们的面罩取下来，站在旁边默默祈祷：“快呼吸，快呼吸。”

试验品在培养舱中一直处于晕迷状态，靠呼吸机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因此，当实验结束时，试验是否成功取决于他们能不能恢复自主呼吸，不能自主呼吸哪怕生命体征还在的也是个失败品。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5分钟倒数很难熬，大家屏佐吸紧紧地盯着，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1分钟后，1416号先是倒吸一口气，然后猛烈地咳了起来。新鲜干燥的空气让他嗓子很不舒服，他咳得把腰弓起，直到咳出血才停了下来，躺在升降台上大口地喘气。许是被泡得太久，他全身惨白，对比之下那头黑色卷发特别显目，此刻湿漉漉地黏在额头，咋一看上去像贴了铜钱头的京剧演员。

接下来是1419号，这是一个剃了光头的女性，也是5人中唯一的女性，试验品不分性别，她自然和其他男性一样也是裸体，实验员对此见怪不怪。她肺活量没有1416号那么大，咳了几声后坐了起来，等反应过来，不自觉地用手护住隐私部位。一女性工作人员瞧见，赶紧找了件大褂给她披上。

1405号瘦弱的白斩鸡随后也醒了过来，他的声音和他身材一样，咳起来又细又小声，咳完甚至没有力气坐起来，只是躺着茫然地看着实验室上空。

有三个陆续醒来，大家松了一口气。现在只剩下1403号和1413号，他们的身材都是偏壮硕的，应该没有问题。

可剩下的2分钟之内，这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夏合紧紧地盯着1403号，这具古铜色的肉体一动不动。

最后一分钟。

59，58，....，19，18，...

夏合看了下自己的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烦躁。

最后10秒，10，9，...，3，2，1，时间到。

1403和1413没醒来。

实验员们轻轻低下头，为两位倒在最后关头的试验品遗憾，也为自己提心吊胆，生怕被执行者点名去销毁他们。

夏合走到1403号前，隔着手套轻轻点了点他的胳膊，果然像看到的那样有弹性。

真可惜，他想。

按照规矩他要按下白色按钮，但在接触到按钮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假装不动声色地略过1403号，径直走到1413号前，毫不犹豫地按下白色按钮，甚至没来得及看1413号的模样。

醒来的3个人此时也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13号舱，半年的昏迷经历让他们处于晕乎的状态。

只见13号舱的托人支架下降到舱内，平板迅速转了90度，从平放到竖放状态，并马上收回到侧壁中。没有了支撑，1413号掉入液体中。此刻，舱底部出口打开，只听一声巨响，1413号迅速被吸了进去，一时间飞溅的血水把整个舱内壁喷红。

3位侥幸活下来的试验品看得是目瞪口呆，这种直观感受滋生了万分恐惧，1405号白斩鸡抖得像个筛子，他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片刻后，眼皮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1416号也是浑身发抖，但理智让他尽量保持镇定，他闭着眼睛往后一躺，用手捂住耳朵，不听不看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只有1419号，好象对一切都免疫了，面无表情看着这场行刑。

可能被吓傻了吧，实验员哆哆嗦嗦地想，毕竟是个女性，太可怜了。

在大家战战兢兢的两分钟里，1413号已经被搅进粉碎机，没剩一点皮肉。随后高压水柱从底部喷出，把内壁上的血水冲得干干净净。片刻，整个培养舱的玻璃已经闪闪发光，还能映出大家发白的脸。

多么荒谬，刚刚经历完一场杀戮，此刻就像一个还未运行过的崭新设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说对已经死亡的试验品进行销毁大家还可以安慰自己，毕竟已经死了，和一块猪肉没有太大差别。但对1413号的执行就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医院撤掉脑死亡患者的呼吸机尚且需要充分的讨论，他们决定是否销毁一个有生命体征的人只用了5分钟。

以前胖主任曾向夏合提出：“可否对未能自主呼吸的试验品进行人工抢救，或者是药物刺激，这样说不定能救活一些人。”

夏合当时说：“5分钟足够了，如果需要更长的时间或其他药物或手段维持，只能说明这只是个半成品，半成品是通不过后面测试的，留着也没用。”

现在1413号作为半成品被搅碎了，就在大家眼前。此刻应该感谢夏合这个冷血执行者吗？毕竟在这一步他亲自动了手。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各种情绪堵在心里发酵。

执行完1413号，夏合回到1403号面前。

没有呼吸面罩后，可以看见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往下是完美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紧实的肌肉。夏合非常确定这是他看过的最好的裸体，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不是个试验品而是个人了。

如果能在他身上纹身，他动起来，纹身也会动起来，那该多漂亮！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走向实验室的保险柜。

见到执行者的动作，实验室众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这个保险柜装着他们一直想用但执行者从从未同意的东西，执行者此番动作让大家不解。难道他想想开恩？

夏合完全不关心这些言语，这个实验室从来只有他说话的份。他打开冰柜，看到为数不多的几支蓝色针剂，迟疑片刻，拿出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