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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卧室,吴双林坐在床尾的单人椅上,阴沉地看着对面没有窗户的墙,全屋只有墙角一盏落地灯开着,印出他半边阴沉的面容。随着年纪增长,他的鹰钩鼻越发突兀了,像一个巨大的钩子挂在脸上,把脸上其他器官都弱化了。
没有地面一层,是57号实验室唯一不同于58号的地方。当时夏天堑怎么说来着,“哪怕实验室在地下,工作室总得在地上吧,我不想总看不见太阳。”
“太阳?我不需要。”吴双林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又为了在结构上和58号一致,他选择了一个有山坡的地方,把一层的工作室直接建在山中,往下才是地下一层到地下五层。
此刻他坐在如铜墙铁壁的房间里,手里把玩着光圈学院的校徽,那是三个铂金圈套在一起的复杂机构,中间有一颗钻石,每个圈都能绕钻石独自转动。三个圈依次用艺术体刻着学校的校训:传承、自由、交流。手轻轻一转,三个圈以不同转速运动,铂金与钻石的光芒相互辉映,在灯光下幻化出炫目的光影效果,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颜如玉端着盘子推门进来,她是改造人,吃得多力气大,行事又乖张,完全没有淑女的形象,因此,吴双林从来不和她一起吃饭,都是让她吃饱了才送过来。
现在是早上九点,吴双林的早餐可以说得上是简陋了,一杯苦咖啡,一块夹着鸡蛋和咸肉的三明治,还不够颜如玉塞牙缝的。
吴双林不吃蔬菜水果,简单的碳水和蛋白质满足基本需求就可以了。他听到开门声也没回头,这个屋只有颜如玉能进来。
颜如玉习惯了吴双林的冷漠,事实上他老板只要待在这里就是这样的状态,像窝在洞里的食人鼠,看着瘦削阴沉,但随时准备冲出去在人的脖子上咬上一口,给人以致命的一击。
“老板,夏天堑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她指的是把景泽还回来的事情。
吴双林没回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许久才说:“你知道为什么叫57、58号实验室吗?”
“知道。这是你和夏天堑在外留学时的房门号。”以前说过很多遍了。
“一晃20年了,该不该回去参加校庆呢?哈哈哈。”吴双林嗓子沙哑,可这笑声来得实在是突兀,颜如玉忍不住抖了一下。
“老板,可您和夏天堑不是仇人吗?”自从和夏天堑打过电话以后,老板呆坐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颜如玉实在搞不懂,“要不我们去把景医生抢回来?”
吴双林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可我真的很不爽,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是她当时在实验室,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吴双林“呵呵”两声,“宝宝,如果你正面碰上夏天堑会怎么样?”
颜如玉咬牙切齿:“扒了他的皮。”
“好,好。”吴双林不再说,喝了一口的咖啡也放下了,向后摆摆手,“你先出去吧。”颜如玉只好嘟着嘴走了。
时光倒回20年,脸上的皱纹消失,胶原蛋白重新填充到脸颊上,眼睛特有的朝气回来,青年模样的吴双林出现在了光圈商学院宿舍楼57号房间门口。他个子不高,也就刚刚才到1米7,背着双肩包像个误入成年世界的中学生。
光圈商学院并不是传统大学,是几个财团成立的一个私人进修学校,每年只两期,一期半年。所招收的学生年纪不限,20-60岁都可以,十分包容,但招生范围就要严苛很多,只要几类人能通过申请:财团的富一代、富二代和商业新起之秀。
从这里更能体会校训的本质:传承:传承财富、自由:学业自由、交流:交流商业信息。学校每年只招收200个人,竞争残酷且激烈,数不清的新富新贵、已经日薄西山的旧富旧贵都想方设法地把自家人送进来,以便向豪门世界靠近一点。
因此,每当开学季,整个校园就散发着一种上等阶层的精英味道,青春洋溢的俊男美女,已经深知世事复杂的优雅中年人,仍然斗志昂扬的白发老人,任何人在这都可以找到与自己相近的人,除了吴双林。
格格不入的吴双林一是外表不出众,在流行高大帅气的精英领域,他可以说得上矮,二是他长相温和,一眼看上去没有辨识度,就一普通孝。
普通孝在普通世界生活得不错,一旦踏入光怪流璃的名利场,就会迷失方向。一天晚上的酒会上,他冒失打烂了一个酒杯,酒水洒到了旁边一位女士裙子上。高傲的女士没多大意见,倒是旁边一心想追求她的男士不乐意,一直对着吴双林不依不饶。
吴双林紧张地要死,他是富二代没错,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格来进修,但他并没有多少杯觥交错的经验。20岁出头还像个大学生一样举足无措,这要源于他是“老来得子”的关系。
他爸,天爱医院的老院长,60多岁才生的他,吴双林的亲哥哥要大他20多岁。老来得子的心态自是不一样,吴家产业已经有了吴双仁继承,两个儿子年纪相差又这么大,也不会有什么家业竞争,因此,父母大哥都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他身体健康,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即可。就连去光圈学院进修也是他爸想着出去玩玩也挺好,真要学点什么是不需要的。
从小没有竞争意识的吴双林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被人训得抬不起头,“对不起,我,我赔就是了。”
“赔?你赔得起吗?为了这套裙子,我花了两年时间请意大利的高级裁缝提前预定的。”原来主要意思在这,让穿裙子的女士知道自己的心意。
果然,女士眉头皱了起来,“原来只为一场酒会就这么费心吗?可惜了,我很喜欢这个海蓝色。”说完拉了拉裙摆,嫌弃地看着上面的酒水印。
得到肯定的男子更得意了,继续对着吴双林吼:“你看看&得我女伴生气了。”说完觉得还不过瘾,看着他矮小的样子,讽刺道:“孝子就不要进来了好吗?”
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引得外人不停地往这边看。
吴双林被一堆180+,甚至190+的人群围在中间,整个人像被放在火上烧,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走。
他头越来越低,正被受煎熬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隔开了他和那个咄咄逼人的男士,吴双林愣愣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片刻后磁性的声音传来:“他真的是不小心,不要为难他了。这位女士,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为您再挑选一套礼服,前段时间我找裁缝做了好几件,我看非常适合高挑漂亮的你。”
说话的人便是夏天堑,他长得高大,剑眉星目再配上明显的轮廓,是个十分帅气的人。女士对夏天堑已有耳闻,见对方主动来说话,便娇笑一声说:“那就有劳了。”
旁边的男士着急了,这插一横杆是这么回事,这位美女是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能送上衣服的,想着就要拦住夏天堑。
美女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得把手放下,心里把怨气转向夏天堑。
夏天堑不以为意,只浅笑一下,又转个身,对吴双林伸出手:“你好,我是住在58号房间的夏天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俩是邻居。”
这话主要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同样是中国人,夏天堑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这个小弟弟。
吴双林耳朵嗡嗡直响,见对方伸手,使劲在裤子上把手心的汗擦掉才握上去,他宽大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和自己冰冷又黏糊糊的手完全不一样。
夏天堑后面的人都在看热闹,就小个还做在裤子上擦汗的事,嘲笑声又起。吴双林听见局促不安,脸红得更厉害了。
夏天堑鼓励般地握了握他的手,说:“我先陪这个女士去选衣服,你先回去好吗?如果有需要,我在你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