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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酒,貌似喝得不错。
但其实离开的苏昂明白,站在酒肆门口的百人将广腾也清楚,两人的目的都没有达到,笑声和温和里隐藏的,其实是不欢而散。
广腾站在酒肆门前,因为喝酒上头,有些酒红晕的脸映照上左边肩甲的狰狞豹头,给恶豹添了一抹血色。
他略微抬手,隔壁的阴暗小巷摸出一人,走路猥亵、面目可憎,一张长驴脸上,眯缝小眼闪着恶毒的光。
但不管这人怎么个难看法,那一身青铜铠甲,再加上左肩上的呲牙狼首,代表这人是统管十人的军伍什长。
“百将大人,区区苏家小儿不识抬举,不然小的出手,把他,”
凶狼咬牙说话,尖锐的指甲在脖子上狠戾一划。
就在刚才,广腾千方百计的劝苏昂松口,让苏昂上门提亲,但不管怎么说,苏昂都是笑着拒绝,而且干脆利落,没有一丁点商量的可能。两人的对话凶狼都看在眼里,杀机凛冽周身。
凶狼,顾名思义,就是一只凶狼,喜欢用刀说话。
三年前,凶狼还不是凶狼,而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十人什长,但任侠以内息融合鬼灵精怪的妖气修炼,在小侠的级别里,有九关要过。
凶狼就卡在第六关上,急于求成下,灵魂和鬼灵精怪发生碰撞,以至于被兽性侵染。
变丑只是小事,还屠杀了一家六口,广腾替他把事情遮掩住,他就改名凶狼,广腾让他咬谁,他就把谁撕碎。
丢弃人性,只为报恩,他不配做人,就自认为狼!
广腾看了眼自己的心腹,略微低头,压低声音道:“良人已经坏了先父名声,本将不能继续错下去,苏昂也不比以前,我压不下他的死。”
“可您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怕苏昂怀恨在心?”
“大丈夫怕什么过失?”
广腾忽的笑了,掏出一个黑木行递过去,吩咐道:“把这个拿给良人,良人知道该做些什么。凶狼啊,你是本将的心腹,比良人知道的更多,和本将相处的时间也比良人更久,可是你啊,还没良人了解本将。本将名为广腾,家父生前说了,是让本将广而腾飞,苏昂诗才出众,会是本将的好帮手,在苏昂得中魁首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本将的妹婿!”
声音饱含真挚,军伍时惜字如金的广腾一点也不吝啬言语,接连说了很多。
“愿为百将效死!”
凶狼双膝跪地,恭敬的接过黑木盒子,脑袋也摁低,不让广腾看见细眼里闪烁的泪红。他是广腾的心腹,广腾重用他,和他推心置腹,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因为他是广腾的狼,如果广腾愿意,他还可以当狗!
然而凶狼没有发现,在他离去时,广腾盯着他的背影,笑出一抹杀机。
“父亲教导过,律法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广腾轻轻呢喃,也抚摸左肩上的狰狞豹头,他虽然帮凶狼遮掩罪行,但从那一刻起,就如同苏昂注定做他妹婿一样,凶狼也注定死在他的手上。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而掌管命运的,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广腾伸出双手,细致的扫量手掌上的每一寸纹路,似乎这双手上写着命运。
他看见左手托着金山美人,这只手会伸到苏昂的眼前,绽放诱惑的光芒。
他看见右手执掌刀斧,只要他愿意,刀斧会架在苏昂的脖子上,也可以架在很多人的脖子上。
“我广家没个撑大梁的长辈,但财富不少,我也是陈安县最年轻的百将!而你苏昂虽然是县考魁首,说白了却只是个新晋秀才,不可能做吏,想快速修行只能做卒维护一方,能不听命于我?”
想明白了,想透彻了,广腾晒然一笑,把左手放在脸前。
不需要锋利刀斧,只需要金山美人。
本将还不信了,金山美人送到眼前,你苏昂真的能按捺不娶?
酒足饭饱,苏昂自然回家。
家里面,仲兄苏尔正在看书,苏昂记得苏尔也是文杰,就是不知道只是断了双腿,苏尔怎么不运用文杰的力量了?
“叔父回来了!”苏记蹦蹦跳跳的凑过来。
这小子贪嘴,凑过来后,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苏昂打招呼,又使眼色让苏玲去拽苏昂带来的包袱,端是个喧灵鬼。
苏昂敲了他一个爆栗,笑骂声‘没带好吃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推开窗户,坐在案前,颇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美感,风的清新迎面吹来,让人精神一振。
有人偷瞧过来,苏昂对着一笑,花莺喜就低头快步去了老母房间。
苏昂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介意,摇摇头,打开包袱。
包袱是粗布制的,刚打开,就有炽白的光亮映照出去,仿佛一条细美的莹白小蛇,窗前看书的苏尔登时一愣,转动轮椅往这边来。
“三弟,你让为兄特别惊讶。”
到达苏昂窗前,苏尔盯着包袱里的铁白简页,眼中不隐藏愕然。
这时仲嫂绛快步走来,风风火火的,拽着沉甸甸的褡裢笑得两眼发光,她的笑声很特别,细嫩的小舌不断伸缩发出嘶嘶的声响。
蛇女绛性子奔放,当着苏昂的面抱住苏尔亲了一口,又从窗户外面拽过苏昂的脑袋,把苏昂搂进怀里。
“八十七金啊,那些贺礼卖掉了足足有八十七块金饼,咱们家有好日子过了,老管家不用哭穷,嫂嫂我啊,也用不着捏着用度了C叔子,嫂嫂不再怪你败家,你以后好好读书,做大官给咱们家争口气!”
“嫂嫂,放开,快放开!”
苏昂满脸通红,自己这个嫂嫂的身材没的说,他喘不过气。
仲嫂绛嘶嘶的再笑两声,落落大方,也不脸红的又要说话,忽的,却看见散落的铁白简页。
“败家子!”
她气得一卡腰,衣服咔进去,细腰只堪一握更显惊人,竖起眼气呼呼的问:“好你个败家子!怎么把白铁简给拆了?这白铁简拆了,还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当然有用。
苏昂刚想解释,苏尔就轻轻笑了,摇头道:“文杰拆白铁简只有一个用处,就是制作折扇。这东西在都城很常见,但陈安县只有公孙抚大人有着一把。三弟,县令大人的来头不小,你要对他恭敬些。”
“愚弟醒得。”苏昂点头回答。
来头不小?或许吧,听说公孙抚是贬官来着,以前肯定厉害很多,不过看看苏尔,苏昂倒是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哥有些神秘了。
公孙抚再厉害也是别人的事,可自己的这个二哥,以前是做什么的,实力达到什么地步,连他也不清楚。
但苏尔不说,他也就不问。
就好像苏尔不问文杰折扇的事情一样,一家人,从来不需要‘怀疑’这种东西。
“启禀嫂嫂,愚弟确实想做一把折扇。”
苏昂笑了笑,拿出锉刀,把白铁简仔细打磨。
按理说,白铁简拆开就没用了,没法承载才气,更没法书写诗词,但白铁简是方士制作的,文杰可以用才气替代方士的灵魂力量,把白铁简更换一种形式。
很快的,白铁简制成扇骨,又用多余的简页制作铆钉。苏昂把扇骨用铆钉连接起来,手指摁住铆钉,雪白的才气沁出指尖,仿佛细碎的光点,一点点融进扇骨里面。
看到这里,苏尔轻轻点头,他知道文杰折扇的制作方法,是用才气沁透扇骨,让扇骨有资格起到一个支撑作用,真正承载诗词的却不是扇骨,而是制作扇面的上等锦帛。
书写诗词必须三尺锦帛,这明显太大了,但是有扇骨的支撑,锦帛就可以小一点,达到普通折扇的地步。
苏尔是这样想的,但当扇骨制作完毕,苏昂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同时才气流动,在扇骨刻画出无数繁复的花纹。
花纹是如此复杂,以至于苏尔,不由的想起一个方士朋友熔炼材料的情景。
“柳兄可是双眼方士,相当于文杰里的举人,但他调配三十种珍惜材料的时候,也没三弟弄得花纹复杂了。怎么回事?三弟要做些什么?”
脑子里全是疑问,苏尔却闭上嘴巴,不打算询问苏昂任何事情。他看看扇骨布满血红色的奥妙纹路,拍拍仲嫂绛的手,小声的吩咐几句后,静静等待。
半个时辰后,每一块扇骨都淬炼完成,苏昂长吁一口气,把密布花纹的扇骨合拢。
他刚想说话,苏尔就摇摇头,递过来一碗热汤。
汤很烫,泛着药香,这是苏尔让仲嫂绛给做的,里面加了人参、枸杞、天桂子、地姜等大补药材,正适合苏昂饮用。这就让苏昂惊讶了,没想到苏尔的眼力这么好,看出了他不只损耗才气,还损耗了不少气血。
更让他惊讶的是,就在此时,苏尔轻轻点头:“扇中扇是文杰的保命底牌,为兄以前也拥有过,但不懂得制作方法。”
苏昂跟着笑:“这是恩师唐伯虎教的。”
唐伯虎?
苏尔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还是对天拱手,表达对苏昂恩师的尊敬:“虽然没听过前辈名讳,但能有扇中扇的制作方法,来历定然不凡,你要好生侍奉,不要惹了前辈不喜。”
“愚弟明白。”
苏昂再次点头,随后把扇骨收起。
所谓的文杰折扇,就是在扇面上书写诗词,除了好看点,其实和竹简、白铁简之类的没什么两样,扇中扇就不一样了,除了扇面诗词以外,扇骨上还藏着另外一篇。
唐伯虎说扇中扇很少,一般的国度,应该只有王族才知道制作方法。苏尔拥有过扇中扇,曾经的来历让苏昂起了不少猜测。
“仲兄和王族有关系?可瑶国的王族只剩下大王清了。”
咚,咚咚。
苏昂正想着,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来了来了。”管家默一边应着,一边往大门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