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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遇将舒觅放在公园的长椅上,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只说了句“我去买药”便走了。
不多时,他提着一袋东西回来。
舒觅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冰袋,略感惊讶。
“哪来的冰袋?”
“冰淇淋店买的。”
“这么晚还开门?”
“不算晚,商业街的店一般都是十点之后才关门。”席遇耐心地解释。
他蹲在舒觅身前,将她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然后将冰袋敷在红肿的地方。
“崴脚后最好在24小时内冰敷,你睡觉时也把冰袋放在脚上。醒了之后袋子里有红花油,还有消肿止痛药,这几天最好少活动,尽量不要动。”
舒觅愣愣地点头回答:“好。”又觉得自己好像太冷漠,遂试探性地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母亲是医生。”他微微抬眸。
难怪上次在医院的事情那么顺利,舒觅心下了然。
她低头,看着眼前那人墨黑的发,突然感觉心跳快得异常,很快将身上的外套重新盖回席遇身上,顺便提醒道:“晚上很冷。”
席遇抬起头来,眸若星辰,树与人交织,影影绰绰,暗色无垠。
舒觅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连忙转移话题:“今天跑了太多步,我平常没这么脆弱,大概是旧伤复发了。”
“旧伤?”席遇皱眉。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以前脚骨裂过。”
“我想听详细一些。”席遇语气里含了几丝认真。
详细?
舒觅不知道该怎么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来:“就是高中的时候,左脚骨裂,大概在拇趾下方。虽然照x光显示骨头已经愈合了,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感觉到痛,比如走路走多了之后。其实……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我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舒觅继续开口道:“那时候去了很多地方治,用了很多种不同的方法。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一种就是先用针在脚背上扎很多下,然后再在脚背上打火罐,取下来的时候罐子那一圈都是血,很可怕,之后再接着冰敷,包药。还有一种是直接在脚背上打针,很神奇吧?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竟然还可以在脚上打针,有一次护士没弄好,把针头戳在了我的骨头上,那个药水进不去,就一直往外飙,像小喷泉一样,打完针后再抹上药,放在高温的大灯下烤,总之那个时候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都试过......”
舒觅还没讲完,就被席遇一把拉下抱住。她坐着,他蹲着,姿势有些尴尬。
舒觅内心砰砰直跳,捏紧了自己的衣摆,有些不知所措,听见席遇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还有吗?”
“什么?”
“类似的经历,再多讲一些。”
“类似?”舒觅想了一会儿,“那还真挺多的,从小学开始吧,那时候应该是五年级,那一阵有个典型的流感闹的很厉害,刚好那个时候我又感冒了。还不是一般的感冒,头晕胸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难受得想死,还吃不下东西,你知道吃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大概是人生一半的意义了。那段时间很痛苦,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我一边在医院打点滴,我奶奶一边又在弄那些迷信的东西,总之最后是好了,但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功劳……”
“还有呢?”
“还有?初三的时候脖子被一种毒虫咬了,医生开的解毒/药你知道是什么吗?是由什么蛇皮、蟾蜍配置的,还一口气要吃二十片。后来脖子那块地方开始泛红,起泡,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上学也是围着围巾去,幸好我不是疤痕体质,现在也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接着说。”
“嗯……高一的时候年少无知,在耳骨上打耳洞,后来那只耳朵差点废了。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打耳洞,因为太久没有把耳钉取下来,那个耳塞陷在了耳朵里面,我妈直接扯着前面的珠花给我拉出来,流了很多血……其实,我一点都不适合打耳洞,总是不能愈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耳垂太厚了的原因……他们都说耳垂厚的人福气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还会承受那么多的磨难呢?”
席遇没有再问,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舒觅停顿了很久,似乎在酝酿什么,接着开口:“很多人都说,我很冷漠,连我的亲人也一度这样认为,很多人也因此对我持有偏见,这些事曾经很困扰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内向,很孤独,可是谁也不知道其实我很渴望成为一个温暖的女孩子。我是个很慢热的人 ,但别人对我好 ,我就想加倍的对别人好,可是后来才发现,不是每一份付出,都会有回报。”
一时间,公园里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卷着枯叶“沙沙”作响,在冰冷的夜晚中,摇曳不定。
席遇的手抚上舒觅的耳垂,那里还有打了耳洞后凸显的痕迹。
舒觅浑身一抖,一股电流袭遍全身。
“你还记得我那天晚上给你发的消息吗?”
——我找了你很久。
舒觅沉吟半晌,轻轻点头,虽然她一直不问,但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她不是不会主动,她只是怕一伸手,自己想要的东西就飞走了。
所以,她宁愿不管不顾,至少那样不会体会失去的痛苦。
席遇沉默几秒,放开舒觅,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万分珍重:“我的意思是,从一年前我在c大看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无数次的想过,我再次遇见你的情景会是怎样,可无论是怎样的,无论等多久,我都愿意等。”
舒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年前?
是了,一年前她来c市艺考时,因为仰慕c大已久,特地来参观过,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可是……
“你……为什么要找我?”舒觅面露困惑,印象里,他人二人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更不可能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他,遭他心心念念地想了那么久要报复。
席遇眉尖微蹙,似乎也很困惑:“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之所以注意到你,是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可我后来发现,原来我们一点也不像。你让我觉得……很好奇,很困惑。我对你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索欲,就像是魔障一样,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虽然这段话极其意象化,可舒觅竟然听懂了,她微动了动唇,问:“那现在呢,你对我还好奇吗?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相反,我的前十几年都过的乏善可陈,甚至……不尽人意,即便这样,你还愿意了解我吗?”
席遇摇头苦笑:“你错了,我好奇的不是你的人生经历,而是你这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但你就是我眼中的舒觅,唯一的舒觅,我找了很久想了很久的舒觅。你可以有你的傲慢,但我永远不会对你有偏见。你想冷漠,我陪着你;你想温暖,我支持你。你对我好一分,我便以万分来回馈,我要让你的每一份付出都能得到回报。”
有什么东西在舒觅眼中晕染开,似眉间的朱砂,浓烈;似心尖的银线,动人;似眼前的青年;惊艳。
她终于卸下心防,这一次,她愿意伸出手。毫无顾虑,甘之如饴。
“所以,舒觅,你还想让再我等下去吗?”
有细风拂过,吹皱一池春水,吹颤人的心。
又是那样的笑意,冷绘不再,百转千回。
那女子眸中晶莹,唇畔生花:“是我一直在等你,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