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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皇宫之中从来就不缺繁华,更何况现在正值三月阳春时节,只见春桃吐蕊,芍药晓卧,纷红骇绿之景令人眼花缭乱。
而在这繁花从内,最是繁华之地怕是要数谨身殿了,单是在门外,已听得曼妙之笙歌,其音若昆山玉碎,二十三丝直扣人心弦,众人前往,进入楼内,只闻得一阵清芬扑鼻,似空谷幽兰不绝如缕,而绣帘张开,更见一人如广寒宫阙之内的仙人一般翩跹飞舞,舞姿曼妙婆娑,叫人不敢相信此乃人世之作,笙歌曼舞里,观此情此景,真乃是天上人间。
这万千的繁华,因着中间之人的曼妙舞姿似乎更多了份灵动和不真实,虽说宫中不缺美人,可是如此姣好的容颜和舞姿之人,怎么也该名动京城,可慕容悦却是从未曾见过这是哪位。
慕容悦坐在慕容瑾身旁的位子,凑近轻声道“四哥,那中间领舞的是谁啊”
慕容瑾道“这个问题啊,你可得去问暹罗国的王子了”
“怎么,莫非她并非咱们中原女子”看向她和其他暹罗国的女子,便转向慕容瑾道“不对啊,她和她们长得可并不像”
慕容瑾没有答应,只是道“你可知方才皇兄寻秦桑羽前去是为何”
慕容悦想了想,看向他道“莫非,并非是去接暹罗国使节入宫,而是有其他的事情”
慕容瑾凑近她耳旁说了事情的始末,慕容悦惊诧得看向他,她并非惊讶于他所说的内容,毕竟他曾经随秦桑羽去往玲珑山庄,了解了当年之案或许确实存在着冤屈,可是令她惊诧的是眼前这个身着红衣的美人,竟就是十年前的慕容愔,因缘际会她竟会流落暹罗国,她不是没想过或许慕容愔还活着,可是却绝没有想到她竟会以此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个衣袂飘飘的红衣女子,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她的舞步太过变幻多姿,令人仿佛看见了一直红色的蝶飞舞在花间,如此灵动,而就在她转身之时,青丝之上的一颗明珠坠入,明珠滑落至舞台中央,而她的双脚此刻却旋转到那舞台中央,眼见着即将踩上之时,眼神微微一笑,只轻巧一避,如蜻蜓点水般不经意,身着霓裳,轻轻盈盈,随即一伸手,方才盛满香味的繁花便一拥下降,在这花雨内看来,更是恰若仙人下凡。
慕容悦随即便看向慕容瑾道“所以你觉得,她便该是咱们今日的主角,当年的慕容愔?”
秦桑羽道“那暹罗国王子先是不远万里从他们国家领了个中原女子入宫,接着呢,又同皇上讲了个故事,末了却没有说这一切究竟是谁撺掇的,只说稍后酒宴之上便可知分晓,如今又将咱们的舞改为以她为主的瘦蛟舞,这舞,可是十年前陈贵妃所创,此种求医阵仗本王可是第一次见到”
慕容悦抚着下巴,看向那红衣女子道“不说其他,这舞,经她一舞,当真跳出了惊若天人的美”
慕容瑾望着她道“寻常女子舞来,只让人觉得柔弱无骨,可这味儿总是少了几分,而她却恰到好处地展示出了瘦蛟之舞的柔美与刚韧,我想,若不是有十来年的功夫底子在,是断然舞不出这种韵味的”
慕容悦道“生得如此美又身怀武艺,无论她是谁这目的都绝不单纯。听闻暹罗国老国王身体日渐衰败,若是将位子传给了这王子,加上这么一层关系,当年之案还真不能草草了结了”
慕容瑾道“怎么,皇妹莫非是担心她心怀叵测”
慕容悦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天塌不下来,我只是替皇兄跟秦桑羽感慨罢了,难为他们这么精于谋略,到头来原不过是为他们名正言顺回来设下了铺垫罢了”
慕容瑾看看秦桑羽一笑,随即又看向慕容悦道“你若是这么想那可错了,他俩可是一早就猜出了背后是有人刻意为之,此举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秦桑羽看向慕容悦,她现下视线涣散,压根没有去注意听他们所说的,看来似乎是打算离席了,便道“怎么,不将戏看完就打算走了”
慕容悦看着满座的宾客,道“锦上添花的事我素来不爱做,何况在这群各怀鬼胎的贵客之中,听着待会的相认戏码我就更加不想参与其间了,与其等着一会儿她挨个儿地去相认当年之人,我宁愿趁着这出戏还未开场先行离去”
正此时,鹄翔前来,凑近他耳朵私语了几句话。
慕容瑾听罢看向慕容悦道“锦上添花,倒真未必”
慕容悦正疑惑之时,只见一侍卫匆匆前来禀告,黎扬丹被人杀死于御花园之内。
慕容悦不禁看向了那舞台之上的女子,她却好似全然听不见他们的言语一般,继续跳着曼妙至极的舞,只是此刻能够静下心去欣赏她舞姿美妙的也只有暹罗国那位王子罢了,待最后一个动作结束,黎扬丹的尸体也被人抬了进来,她这才将霓裳舞袖收起,望着那具冰冷的尸体,笑道“天道循环,死得好”随即又眼神涣散道“只是此种死法还是便宜了他”
虽说人声嘈杂,可是如此冰冷的话语出来,还是叫人纷纷看向了她,何耀显听到了此话便抬起头看着她道“放肆,你究竟是谁”随即又道“杀死黎大人的就是你这妖女吧,来人……”正要命人将她羁押,暹罗国王子起身看向慕容飞道“愔愔曾说中原人最将礼数,凡事都讲究证据确凿,可我瞧着你这朝内的大臣,出口尽是污蔑之言”
那女子笑道“我所说不过是大部分,并非是全部,也有一些人只相信自己表面所看到的,听到的,甚至都不加佐证的,前者是可悲的,而后者,可悲且可怜”
何耀显已气得满脸通红,他指向慕容愔道“你……你算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在此处说这些话,依我看,黎大人的死与你定是脱不了干系”
那叫愔愔的女子笑道“我在此处跳舞之时,他可是活得好好的,瞧这血液的凝固程度,也可以判断他死亡时间不超过一盏茶,其间我可是一直在此处受着数十双眼睛的凝视,你是认为我有分身术呢,还是黎扬丹被我给勾去了魂”
何耀显哼了一口气道“就算不是你亲手所杀,凭你方才的话便可以看得出来你二人定是积怨至深,他的死与你定是脱不了干系”
愔愔不禁大笑,随即看向慕容飞道“皇上,你说说看若你是凶手,你会刻意表现出对死者的憎恶之情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
慕容飞看着暹罗国王子密尔仑笑道“王子方才说酒宴之上要公布的一份大礼,如今你所带来的人对我朝内大臣的死却表现至此,任是谁都会疑惑的吧,不知王子可否为朕及众位卿家释疑”
密尔仑笑道“你既记得,那我就来为你引荐”说着,就走向愔愔,道“正如你们所想的,她可并非我国中女子,而是个中原女子,而且,也是今日之宴的主角”
何耀显是认得这舞的,间接也猜到了她此来的目的,于是看向他道“莫非王子是要告诉我此女便是当年的十殿下慕容愔,此来的目的莫不是要翻当年陈贵妃那起案子”
这一出口,底下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密尔仑一笑,随即看着众人道“既是主角,那自然是该将这一切都让给她来说”
慕容愔站到了中央,看着横陈于眼前的尸体,随即由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秦桑羽道“那就从十年前陈贵妃的那宗案子说起吧,我初来京城时,便听说了秦公子的大名,而今让秦公子为此案昭雪想是最能堵住悠悠众口吧”
秦桑羽看着几人俯身礼仪性地行了个礼,道“姑娘真是高看了,秦某一介游手好闲子弟,哪里有什么堵住悠悠之口之能,况且此案疑点颇多,更需要些证据加以佐证方可”
慕容愔笑道“你尽可以将你所知的告知于人,说不定你所要的这些证据我这儿敲有呢”
秦桑羽正踟蹰之时,慕容悦道“小羽,本公主叫你办的事情你可办完了,你可并非暹罗国的臣民,本公主吩咐你今夜务必要把黎扬丹的死因查清楚你怎的还不去”
秦桑羽看向她拘礼道“殿下息怒,臣正打算前去查验,这不就被这位姑娘给拦住了吗”
慕容悦瞥了一眼慕容愔,便将目光重新投放到他身上,道“虽然她生得美,可是在我们这儿,生为人臣,还是得听从皇家之人的吩咐,莫说她的身份不明,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是公主,而今人命关天,少一刻时间,那杀人凶手都可能逃之夭夭,亦或者是继续潜藏在他处,若是等你们说完这个冗长的故事,我想咱们在座人会不会再多几副尸骸去陪黎大人呢”
这一言,叫原本安静的宴会变得喧嚣,众人都点头低语道“是啊”,慕容瑾起身道“我看,这故事,反正时日还长,也不急在一时,只是这贼人,依本王看,还是该尽早捉拿,正如这位姑娘所说的,他丧命最多不过一盏茶,这个时间那个贼人想来还在皇宫,不如姑娘就先将你所知道的这部分内容道与我们听听吧”
慕容愔道“王爷真爱说笑,莫说我初来京城,连好人坏人的模样都未分清,又岂会知道凶手是谁,即便是我知道,你说说看,若是你,可会恩将仇报说出那替我报仇之人的名姓”她随即看向慕容悦道“悦公主真是聪慧,一下子就让我们的计划打乱了,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何时吩咐秦桑羽去调查黎扬丹死因的,我方才可是一直留意着,并未看见你二人有出去或者交谈的行为”
慕容悦道“你在暹罗国呆久了,自然是不懂我们中原人的礼节,如你们那般开放奔放的女子在我们中原可数寥寥”随即,慕容悦似想到了什么,冲她莞尔一笑“瞧瞧,我都忘了,你方才说你是我中原女子,既是我中原女子还来了中原自然得守着中原皇室的规矩,身份尊卑也该知道些”
秦桑羽见她面上不悦,便走到她面前道“姑娘莫要生气,悦公主说话素来直的很,但是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况且,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口,待皇上将您的身份查清之后定会让您名正言顺地恢复身份”
须臾之间,她便收起了方才的怒色,转身看向秦桑羽道“秦公子与公主的友谊当真叫我羡慕,我的身份有或没有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此来的目的本就是要为我母妃平反,此案不知秦公子打算何时昭告于天下”
秦桑羽道“秦某绝不会将没有把握的案件告知于天下,只是如今有人竟在天子脚下行凶,这在我们天朝可是容不得的。所以姑娘不妨先与王子前去休息,待我等将此案的凶手缉拿之后便去与姑娘探讨案情,若是果真有冤屈,相信陛下也绝不会让蒙冤受屈者白白受着委屈的”
密尔仑走上前去道“事有轻重缓急,求生是人的本能,我可以理解,只是在我来这之前便听闻当今皇上最是仁爱公正,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不知皇上对于十年前的冤案是否可以容得”
慕容飞笑道“若是有冤,不管多少年朕自然会还她清白”
密尔仑看向慕容愔笑道“愔愔,听见了吗,君无戏言,我相信你们的皇帝一定可以替你昭雪”
慕容愔点点头,转身看向地上的尸体,露出一抹笑意道“皇上稍后若是有闲暇空隙,不妨来我住处,有些事情我想您定会感兴趣的”
见她离去,慕容悦看向慕容瑾道“她分明知道这凶手是谁,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她该是知道秦家与黎家的关系,让他去指认黎扬丹,而且还是一个刚刚去世的世伯,这心思可真是够歹毒的”
慕容瑾道“你既知道她歹毒,还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可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慕容悦哼了口气扬起下巴道“我可是慕容瑾的妹妹,当今的悦公主,她不过凭着一个小藩国的裙带关系入宫,就想着要给我们皇家一个下马威,我就偏要去找那小人的茬,让她知道在这宫闱之内,可并非她或者那个王子可以肆意妄为的,何况她要欺负秦桑羽,我便是更加不需要给她面子了”
慕容瑾摇摇头笑道“你这话出口啊,倒像是本王的妹妹,有几分本王的骨气在,但是绑头这话,若非本王知道你的为人,定会以为你与秦桑羽之间情根深种了”
慕容悦笑道“我与秦桑羽虽无情根深种之时,可是我俩的友情却是不可动摇的”
说话间,秦桑羽已经走来了,慕容瑾见他笑道“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才谈到你,你便来了”
秦桑羽疑惑道“哦,谈论我?”
慕容瑾道“不过是与悦儿在说些玩笑话罢了”
秦桑羽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方才可要多谢悦儿,四王爷解围之恩”
慕容悦道“这次的人情啊,敲抵了之前你割爱赠画了”随即道“对了,可是这凶手已经有眉目了”
秦桑羽摇摇头道“并未有丝毫线索,只能从他的致命处判断他是被人用掌力,一招致命的”
慕容瑾坐在一旁,思忖片刻后道“能够在大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再让人遍寻不得,这人的功夫想是不弱”
鹄翔此时走来道“公子,确实是被人换走了”
慕容悦看着那一瓣微微卷曲的花儿,不禁有些错愕,“这花,不会是与此案有什么关联吧”
秦桑羽道“在案发之处,敲看见了有一瓣花瓣遗落在他衣襟之内,方才所查,黎大人可并未接触过此物,如今这鹿参被盗,且蒂上花儿落在他的身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那鹿参本是要赠与密尔仑的,可是昨日这鹿参已然被她给带走了,如今陈列房内的不过是件与它酷似的仿冒品罢了。可这花,却是真真实实的,若非是自己身边那株鹿参,能以假乱真的怕是那日叶箮手上那株吧,虽颜色不同,可是模样倒是一模一样,况且浸在血泊之内,谁能瞧得清它当时的色彩呢。
这时,另一人来到秦桑羽身旁道“公子,皇上已命人封锁皇宫,只是皇宫如此大,若是漫无目的地寻找终是不妥”
慕容瑾看向那人道“只要吩咐三队人马,分别对西殿和城门口以及由我带领的御景亭进行盘查即可”
秦桑羽点点头,随即道“再安排一小部分人马随我前去御花园”
慕容悦看着这二人默契的配合,心中想着:这贼人,莫非就是他俩,先前秦桑羽在雾灵山中没有寻到他们,而今若是得知鹿参在此地,凭着他俩的武艺,定是会来此处盗取的,若是平日里在这偌大的皇宫想要逃脱侍卫的追捕还是绰绰有余的,可今日若是想要逃脱四王爷和秦桑羽的配合怕是难了。
虽说自己身为公主,该要以皇家的颜面为首的,可是这二人怎么说也算是救过自己性命的,倘若是落到他人手里,怕是免不了麻烦。
方前的熙熙攘攘,热闹之景已经逐渐地疏散退去,发生了刺杀案叫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惧怕,宫门口的盘查和守卫较之平日更加的繁冗和森严,慕容瑾本是动身打算随秦桑羽前去搜捕的,可见着她半日没反应,便敲着她的额头,这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慕容瑾看着她道“想什么呢,唤了你好几声”
慕容悦摇摇脑袋,随即想了想便抬起头看着慕容瑾道“我不过是在想,昨夜送我回来的那人怎么我都没有见着他,该不会他就是凶手吧”
慕容瑾道“你说段念风啊,他昨夜将你送到宫门口便随本王的亲信离开了,况且他与黎扬丹无冤无仇,没事杀他做什么”
慕容悦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她嘴上这么应和着,可是心里却仍抱着几分怀疑,他若是要寻找鹿参,那跟四王爷在一块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鹿参此刻就在皇宫,难道就这么甘心离去吗。
慕容瑾随即看着她道“好了,这宫里今日可并不安生,本王看还是先叫人送你回宫去,随后再去搜捕”
慕容悦笑道“不必了,有青鸢护着我,加之四处是守卫,出不了什么事”随即看着慕容瑾道“这贼人敢公然在众人面前杀人,可见他的武功定是不凡,四哥还是快些将他抓捕归案”
慕容瑾点点头道“也好”
见他离去,慕容悦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发出一抹亦嗔亦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