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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关以西不到十里地,有个村子,名唤柳庄。想来应该是村子周围到处都是柳树的缘故。
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户人家。村里的青壮年大都出外讨生活去了,只剩下上了年岁的老人和一些稚童,饥一顿饱一顿,左邻右舍相互帮衬,勉强维持过活,大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没办法,连年征战,国赋降低,如果赶上年头不好,天旱少雨,粮食的价格逐年递增,民众过活更是艰难。好多地方已经饿殍遍野,易子互食的惨事时有发生,不单是大夏,与大夏为敌的大秦也强不到哪儿去。
天下大势如此,除非休养生息个几十年,方能逐渐恢复。然而当权者,都在忙着争权夺利,皇帝老迈昏聩,诸子争权,奸佞当道,谁还在乎社稷民生呢。
活一天算一天,挣扎度日吧!
悲兮,叹兮啊!
……
村西头的田老汉老两口最近发了一笔财,足足有十两银子那么多。
一辈子田间耕作,年近七旬的田老汉颤抖的双手捧着银锭子,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暗地里掐了好几下大腿根,估计都掐青了。
给他们钱的是两个年轻人,登门叨扰,言谈间是想在此借住一阵子。田老汉两口子都是心善的人,家里虽然穷困简陋,但空房倒是也有,空着也是空着,借住几天也没啥。钱什么的说啥也不要,但拗不过年轻后生一再坚持,只得厚着面皮收下。
起初以为只是给些铜子儿大钱儿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后生给出的居然是银锭子,那么大的一锭银子,几十年没见到过了。田老汉老两口心里极为忐忑,既激动又害怕,差点跪地叩头拜谢了。
听女孩的口音像是本地人,但那个相貌英挺,笑容非常干净的年轻后生不是本地人,一口官话,江湖人的打扮,衣饰很讲究,两人之间也搞不清是个什么关系,像是兄妹,也像是夫妇。
老太婆私下里一口咬定,说他们绝对是一对私奔的小夫妻。女孩的家里嫌弃后生是外地人,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女孩一狠心,瞒着家里跟后生私奔了。只是可惜呀,女孩的身体不好,脑袋也好像不太灵光,浑浑噩噩,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采,空洞洞,看什么东西都直勾勾,那样子就跟得了失魂症似的。唉,可怜的,多漂亮的一个闺女呀!不过后生对女孩非常好,呵护照顾,嘘寒问暖。年轻的后生仔,很少有像他那样细心的,已经三四天了,天天找郎中过来给女孩瞧病,希望老天保佑,让女孩赶快好起来吧!小夫妻的好日子刚刚开头,可不能就这么断送了哟!
田老汉家里供着保家仙,老太婆这几天有空就拜一拜,有空就拜一拜,乞求上天怜见,保佑那对可怜的小夫妻。
刚过午时,屋里的田老汉正在灶间用苞米荄子烧火,在给后屋的那个害病闺女熬制清汤,民间偏方,汤里面弄了些山野草药,养气补血,据说对身体的将养很有效果。吱嘎,门开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扎着裤腿,发色花白,身材有些佝偻的老太婆推门挑帘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碗,里面还盛着早上熬制的清汤,早都凉了。
老太婆冲着田老汉摇摇头,满脸的惋惜,田老汉也叹息不止。
“可怜的闺女,三四天不吃不喝,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老太婆蹲在田老汉旁边,凑近他小声道:“老头子,你说闺女是不是,是不是……”神色间有些忸怩,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一副很是为难,难以出口的样子。
田老汉闷声闷气道:“老太婆,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做啥子哟。”
老太婆声音更小了,还转头四下瞅了瞅,好像生怕有人偷听似的,她凑近田老汉耳朵,“我说老头子啊,你说那闺女是不是有了呀?”
“有了?什么有了?”田老汉有些懵,一时间没听明白。
老太婆有些急了,道:“就是囡囡啊,那个闺女是不是怀了小囡囡啊?”
田老汉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你是说那闺女怀了娃儿?”
老太婆在田老汉胳膊上扭了一把,“死老头子,你叫唤甚呢,小点声。”
田老汉怔楞一会儿,瞥了眼门口,然后回过头来警告老太婆,“莫要胡说,闺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不能乱嚼舌头,坏了人家闺女的名声。”
老太婆仍旧坚持自己的猜测,不死心地道:“老头子,你想想,我当年害喜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阵子不吃不喝,看什么都反胃,没一点胃口,吃啥吐啥?”
在老太婆近乎执着的目光盯视下,田老汉想了想几十年前曾经有过的光景,好像也是哦……
难道,真像老太婆猜的那样?
可又一想,不对呀,如果真是那样,城里的郎中天天来,怎么一点也没听他提起过呢?
听到老头子的疑问,老太婆伸指头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没好气道:“人家小夫妻脸小,害羞,况且又是私奔出来的,这种事情咋好到处张扬?郎中肯定是私下里被嘱咐过,不允许他到处胡说。”
田老汉咂咂嘴,觉着老太婆的话有道理。
哎呀,不行,老汉猛地一拍大腿,有些慌张的站起来,看来这清汤是不能再熬了,得换换口味,大骨头汤还是鸡汤好呢?
穷人家本来没那么奢侈,吃不起那些东西,但人家给了一锭十两的大元宝。老两口咬咬牙,狠狠心,决定去镇子里找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李员外府里兑换些碎银子和几十吊钱出来,掏出一部分买点营养品给闺女补身子。
朴实的老百姓都知道,女人一生当中有三个特殊时期。一是嫁人,二是怀孕害喜,三是生完孩子之后。尤其是后两个,这种时候伙食差了可不行。
老两口在灶间有的没的瞎琢磨。
给他们印象极好的年轻后生却在后屋横眉怒目,面色冰冷。
……
简锋实在是气急了,也顾不上什么授受不亲,男女大防,动作粗暴地揪住床上女孩的胸前衣襟,把她提起来,冲着苍白的俏脸劈手就是几个耳光。光滑脸颊顿时被掴得显出清晰的指印,嘴角沁血,可见他有多舍得,心有多狠,下手毫不留情。
女孩下意识反应,纤细修长的玉手剑指急出,直奔简锋的咽喉,速度疾快,凌厉携风。
简锋反手叼住女孩手腕,掌心内力微吐,震开了女孩的手。
冷笑道:“不错,很纯正精道的天山剑指,内力含而不放,内蓄三层波浪劲道,杀伤力十足啊!我打你,还知道羞恼,反抗,怒意盈胸,证明你仍旧是个活人,心还没有死透。”
室内沉默凝滞了良久,日渐消瘦,面色苍白的尉迟青莲枯竭暗淡的眼神稍稍恢复些许光亮和生机,微弱的嗓音沙哑干涩地说出来事发之后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为何要救我……”
简锋神情忽地变得诡异,负手俯身凑近她的脸,“你是猪么?”
尉迟青莲眼神倏地闪过厉色,从小到大,没人敢如此当面羞辱她。“你说什么?”
简锋面无表情地提高嗓音,几乎是大吼着在咆哮,“我在问你是不是猪,听不懂?我问你特么的是不是猪头?”
尉迟青莲俏脸通红,怒瞪双目,高耸胸膛急剧起伏。
简锋直起腰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视着她,声音冷冽地道:“既然不是猪,那么简单的布局你看不出来?你自己想死不要紧,你爹娘的仇谁来报?你说,回答我!”
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青年如雄狮一般的冲她咆哮怒吼,尉迟青莲神情呆了呆,紧跟着神色剧变,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失血的嘴唇颤抖,泪水越流越多,终于,她先是窒息一般地哽咽地差点昏死过去,然后由缓慢无声的饮泣,变得嚎啕大哭,凄厉悲伤,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人间最痛,就是痛失至亲。
简锋心里苦笑,特么的,好人做不得啊!这个傻丫头终于哭出来了,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