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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乱之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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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陵冷哼一声:“清誉个屁!你们虞氏的实力也就和魏阀差不多,能挤进四大门阀,不过是靠了四处兜售女眷。虞阀说白了,就是个妓女窝!虞老儿缺德,连个儿子也生不出,竟然让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代表虞氏来了。”

萧怀陵坐着骂还觉得不够劲儿,竟然站起来叉着腰骂。那样子好像泼妇。

萧础是宗室长老,萧氏又是数百年的豪门望族。他平时自持矜贵,极看重声誉。如今萧氏出了这么个皇帝,他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萧氏八百年的声誉,今日是丢尽了。”说完,他吐出一口老血,面色如纸,竟然直挺挺地就摔了下去。

萧雅正眼疾手快扑上去,堪堪将他扶住。

萧雅正高声道:“快叫御医!”

萧怀陵呵斥道:“不许去!”

萧雅正气的浑身发抖,“皇上,同室操戈,就不怕外人看笑话吗?”

萧怀陵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萧雅正。这个萧雅正为人低调,没想到还生了一副伶牙俐齿。他的计划里没有萧雅正,只想让他赶紧下去。

“那孤准你亲自扶萧础下去。快走吧。”

萧怀仁不动,他知道自己一走,等他回来这里必然天翻地覆了。

贺湘年拉了拉他的袖子,着急地说道:“想想老夫人,还有淮阴属地上的百姓。咱们下去吧。”

萧雅正看了看皇上,又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萧础,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虞小飞的脸上。她也看着他。女子本不谙权谋,但聪明如虞小飞也已然什么都明白了——她自己和虞氏,今天恐怕都是在劫难逃。

夺嫡之战中,高阀和齐阀彻底撕破了脸。而虞阀向来唯齐阀马首是瞻,但又徒有其表没有过硬的实力,高阀自然要先捡软柿子捏。

而她虞小飞是齐氏三小公子的未婚妻,用她来逼齐阀出手,把齐阀也拉下水实在是再好不过。

这里是皇宫,只要虞阀和齐阀出言顶撞,皇上就会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把两阀的阀首都治住。到时候,予取予求,不是都听凭高巡的意思了吗?

但是她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他根本没有好处啊!

“姐夫…您快带外祖父下去医治吧。不用管我了。”经过这么一闹,她名节举,就算回到眉山也只能自尽,又何苦拉无辜的人下水?

萧雅正看懂了她那个眼神。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是随新婚妻子去眉山省亲。她还是个三孝,梳着双丫辫,满口大人话。妻子说,以后也要给他生一个像虞小飞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

萧雅正嘴上说最受不了这个小妻妹,却带她放风筝,带她吃小吃。她摔了一身泥,鼻尖也摔破了。他吓坏了,不知所措地看她放声大哭。虞小飞哭够了,竟然还安慰他说会帮他保密。

他那时才开始真正盼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为人父也是件很快乐的事。

“我很快回来。”萧雅正说完,背起昏迷的萧础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雅正把萧础放到一间屋子的房间里,看见萧础慢慢转醒过来。

萧雅正朝他点了下头头,说道:“皇叔祖,我还得回大殿上去。”

萧础叹了口气,“你去了也没用。孩子,你现在只能自保。”

萧雅正沉声道:“门阀间的制衡一旦打破。萧家的江山也岌岌可危。雅正身为皇室一员,不能享受荣华富贵而不尽守护之责。今天就是死谏,也在所不惜。”

萧础:“恐怕你死了,皇上更高兴。”

萧雅正:“不会的。皇上怎么可能自剪羽翼?”

萧础:“你虽然姓萧,却没有拥立之功。皇上和高巡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而你,只是宗室里一个小辈。手握重兵,还管东管西。皇上一定会除掉你。”

萧雅正:“不可能。没有这样的道理。他姓萧,我也姓萧,他到底应该相信我。”

萧础:“恐怕,皇上最恨的,就是萧氏。”

萧怀仁:“为什么?”

萧础斟酌了一下用词,“听说太后和皇上以前在宫里,活得十分的…不如意。”

萧雅正听出他语气里的欲言又止。

“您是说,他在报复?可是,这会毁了萧家基业啊。”

萧础黯然神伤道:“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虞太妃昨夜自缢了,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

“不管皇上是什么目的,我也要保住虞氏。皇叔祖,您保重。”

萧雅正说完拔腿就走。萧础无力阻拦,只能看着萧雅正的背影沉重地叹息一声。

贺湘年见萧雅正快步走出来,赶紧跟上去。

“侯爷,大殿关门了。恐怕皇上已经动手了。别去了。”

萧雅正身形一顿,没有理贺湘年,然后继续大步向那里走去。朔风如刀,划过他年轻坚毅的面庞。走过这钞天风雪,他才成为一位真正的家主。

“你不用去了。出宫吧。”萧雅正对贺湘年说道。

“不不不,要去!我给您当侍卫。”贺湘年赶紧说道。

“随便你。”

萧雅正来到门前,趴在门缝上听到里面有江兆远大吼大叫的声音。

他果然没沉住气。

“开门!我是萧雅正,开门!开门!”

“啊————”虞小飞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从门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太惊悚,萧雅正的心陡然一哆嗦。随后,里面安静了,空气里只有萧雅正木然地拍着大门的声音。

“彭。彭。彭。彭。”

“吱——”

门打开了,满地血污。萧怀陵站在下面,手里拿着一柄滴血的长剑,正玩世不恭地歪着头对着走进来的萧雅正轻慢地笑。

齐阀三公子,呆坐在地上,手里赫然是一只女人的手。不远处仰面躺着少了一只手的虞小飞。她手腕处的断面,正在疯狂地向外涌出殷红的血液。她身上衣服又敞开了。

萧雅正能猜到那是怎样的场景。萧怀陵命太监作贱虞小飞,齐三公子忍无可忍去救自己的未婚妻。两方拉扯的时候,萧怀陵杀到中间,一剑砍断了虞小飞的手腕。

而角落里,江兆远,歪着头,趴在血泊里,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萧雅正走到虞小飞身边,给她整理衣服,竟发现她还活着。

虞小飞慢慢睁开眼,看见萧雅正的那一刻,晶莹的泪珠不断滑落——她没受别的伤,止了血就能活。可是,这天鹅般高贵的女子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她喑哑地喃喃说道:“姐夫。姐夫。”

萧雅正跪在她旁边,强令自己冷静。他全身好像被灌了铅,动不了一下。一个声音在他脑袋里喊,快给她止血!她是月茹最疼爱的妹妹。你不救她,有什么脸去见自己的发妻。有什么脸去见天下人?

可是,他救得了吗?

萧雅正陡然站起,走到萧怀陵面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剑。

萧怀陵本能地后退一步,惊恐道:“你要干嘛?”

高巡大喊一声:“快护驾!”

萧雅正忽然双目怒瞪,骤然转身,一剑刺出,准确无误地贯穿了虞小飞的心脏。虞小飞的头向上伸了一下,只来得及看萧雅正一眼,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齐三公子哭道:“萧怀仁,你干什么?”

萧雅正不回答,拔出剑,跪在萧怀陵身边双手将宝剑奉上。

“虞小飞魅惑主上不成,就逼迫江兆远行刺。虞阀出了这么两个孽障,请皇上允许属下代表皇上亲往眉山问罪。”萧雅正大声说道。

若是他萧雅正前去,还能留虞氏一条生路。

萧怀陵见他这样,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他漫不经心地对拔刀对着萧雅正的侍卫说,“行了行了,把刀放下吧。”

高巡冷笑道:“淮阴侯怎么知道江兆远是受虞小飞逼迫的呀?”

萧雅正对答如流:“一个入赘的女婿,寄人篱下吃软饭为生。自然是虞小飞逼迫,他才不得已为之。”

高巡锲而不舍:“那虞小飞说不定就是虞英雄那老头子派来的。”

虞英雄,字正则,虞阀家主,时年六十岁。

萧雅正将计就计:“那萧某亲自上门问了便知。只是若是只是虞小飞个人行为。就……”

高巡:“就如何?”

萧雅正故作不依不饶状:“那就治他个管教不严之罪。绝不能放过他!”

萧怀陵长舒一口气,似乎对萧雅正的回答还算满意。

“淮阴侯,这事啊,你就别操心了。孤已经派魏阀的人去了。”他果然早有预谋!

萧雅正心里一凉,这魏阀是高阀的铁杆盟友。魏氏的代家主魏务本,做事凶残狠辣。他为了立功,恐怕连虞氏的一条狗都不会放过!

果然不出萧雅正所料,魏务本已列兵数万于眉山境外,见烽火狼烟交递而至,即刻拿出事先准备的讨伐诏书将自己的芳邻虞氏剿杀了个干干净净。

事发突然,虞氏来不及整兵抵抗。虞阀家主虞英雄久病卧床,被魏军乱刀砍死。吉羽郡主在押解回京的途中莫名地暴毙身亡。

未出阁的虞六小姐、虞七小姐为保名节,当场自刎。曾经莺歌燕舞的虞家大院,一夕间变为一片血海。百年虞氏,万种风流,只剩下一颗颗滚落在地的人头。

所幸,江兆远之妻,虞三娘拖着身怀六甲的身子从密道逃出。魏阀少主魏无忌从密道追出,可惜无功而返。

后来萧雅正也曾派人多方打探虞三娘的下落。可虞三娘如泥牛入海,全无半点音信。也不知这娇生惯养的虞家三小姐两年来是否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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