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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雅正觉得自己在临死前的幻觉里应该会出现韩微露的笑脸……就算不是面若桃李的韩微露,那也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反正应该是他放在心里的人。
谁知道看见的竟然是一个男人。难道他受了萧怀陵的刺激,在潜意识里真的开始接受断袖?
那麻烦阎王也让他看见一个翩翩美少年行不行?为什么是贺湘年那个糟老头子?
他一点都不想在临终见到这个人!
等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看见的又是贺湘年那厮,觉得自己还真是“死不瞑目”啊!
等清醒过来,萧雅正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军帐里,不远处生了一个小炉子,上面的药壶盖子被蒸汽顶起来,发出乒乒砰砰的声音。
萧雅正松了一口气,心说:“哦…我没死。”
他虚弱地问立在床边,嘴角含笑的贺湘年:“你怎么在这儿?”
贺湘年得意地说:“北方兵祸的消息一到属地,在下就说服老夫人遣兵来迎侯爷您。贺某早猜到皇上会派侯爷您去。呵呵呵呵。”
“母亲怎么会将军权交给你?”
“没有!兵符,闫江军和贺某一人一半。在下可不能坏了规矩!”他说得好像不是老夫人不给他全部兵权,只是他自己不肯逾矩似的。
萧雅正自己虚弱得要命、难受得要命,贺湘年作为幕僚,哪怕一点作伪的痛心都不曾表现出来,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站在病榻边嘻嘻哈哈,他看了着实心烦!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博取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严母的信任?
幸好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然贺湘年有一百个头也不够他砍的。
萧雅正:“你带了多少兵来?”
贺湘年:“前面三万,还押送了足够的粮草。后面还有十一万在路上。”
萧雅正一听自己家底都被他搬来了,吓了一跳,要不是伤势太重,他肯定会跳起来。
“一共只有十二万,哪来的十四万?”
贺湘年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白痴的眼神:“招募呀!前两天刚招的。”
萧雅正心中含恨:“我兢兢业业、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好不容易长出来这点壮丁……不是用来送死的!”
萧雅正气得额角青筋直暴:“那种新兵蛋子怎么能上战场打仗?只能是吃着军粮上前线,然后送死!”
贺湘年见他真生气了,这才紧张地解释道:“别生气,别生气,你现在最忌讳情绪激动,您听我慢慢说——谁说一定要打仗呀?《吕氏春秋》有言——止戈为武,侯爷你知道不知道?”
文武双全的萧雅正低吼道:“不用你教我!咳咳咳咳…”
贺湘年被他吼得有点窘,只好默默站好,生怕一开口就把自己主公活活气死。他这人就是猫嫌狗烦还不自知。
这时,白华和几个军医一起跑进来。白华身上多处受伤,此时披着衣服,半露出里面缠得平整的白色的绷带。他脸上一些小伤口也被人仔细地涂了上好的金疮药。看来被照顾的很好。
刘军医年纪最大,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侯爷吉人自有天相,毒箭没有碰到心脏,施救又非常及时。除了一点余毒还需要用药慢慢排出,并且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之外,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在毒液全部排出之前,切不可动怒,不可疲劳。不然毒素会立刻冲入脑部,造成永久的损伤。”
贺湘年大言不惭地说道:“侯爷心胸豁达,一般不会生气的。”
萧雅正的医术就是刘军医教的,自然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老师说不能动怒,他就真的不再和贺湘年置气。快三十的人了,也知道自己很快就没有那么多本钱去挥霍了。
萧雅正正色道:“老师觉得,雅正几时能痊愈?”
刘军医向来不敢接受淮阴侯这一声老师,但是如今推辞必然引来萧雅正一番劳累解释,想想还是从善如流地受了这声老师。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至少半年。这半年,请侯爷少劳累,少动气,尽量…”他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尽量勿近女色。”
贺湘年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侯爷,您这老师还真是了解您呐!”
白华怒道:“贺瑶,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萧雅正看了白华一眼,示意他不要和贺湘年起冲突。他这一眼除了阻止还有些责备,直呼人姓名确实太不尊重人了。白华怕萧雅正伤势加重,赶紧不再出声。
好在贺湘年从不和这小兄弟一般见识(主要是打不过他),两边倒也一齐安静下来。
萧雅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毒药?出自哪里?”
刘军医说道:“这毒名叫‘芳靡’,主要以水仙花汁液为原料,辅以蛇毒和毒菌,是一种很霸道的毒药。至于出自哪里…老夫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芳靡之中的几样主要成分,都是出产自气候温暖湿润之地。尤其是水仙花,唐末才从西域引进,最早出现在荆州,北胡寻常人家恐怕都不认识,更别说知道它的毒性了。”
刘军医为萧雅正诊治后,带着其他几个军医一同离开了。他们一走,帐内众人均沉默了。
看来幕后主使之人不仅要夺命,更要诛心!
那人故意用了北胡血统的杀手,就是故意要嫁祸给萧怀廉和胡人。主使者清楚的知道,出兵征讨的是萧雅正,还知道他具体的行动路线。
不是齐无咎,他没必要嫁祸萧怀廉。
也不是庆天帝,他留着萧雅正还有用。
是谁人害怕萧雅正念及旧情和萧怀廉暗通款曲?
是谁忌惮萧雅正兵强马壮,怕他借由兵事拉拢门阀,和自己分庭抗礼?
是谁有能力接触到北胡的暗杀组织还把他们运到中原腹地?
不用说,高巡的名字已在三人之中呼之欲出。
为了防止动摇军心,萧雅正派人封锁了主将受伤的消息,并且命令全军和后续部队加速前进。
射伤淮阴侯的那个刺客身材瘦小,在茂密的山林之中攀枝踏叶,靠着当世无双的轻功,当天傍晚就抵达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庄院。
不需旁人引领,蒙面人轻车熟路地转进一间厢房。再出来,已是一名面容清冷的年轻女子。
女子在甬道上遇到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见是她,又惊又喜。女子却只是神色淡淡地朝他拜了拜。
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子便随他去了书房。
高巡与一名年轻幕僚对坐在棋盘两侧。他手执黑子,正盯着棋阵细细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