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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好书,抬起头来等着他吩咐。可是一看见他紧缩的眉头下那双乌黑的眼睛,我又低下了头。
“到时候人多,切不可像今天中午这样,随意同随行官员说笑。”他继续说道。
“奴婢知道了,定会记得身份,只做事,不说话!”我答应下来。坐了片刻,觉得车里有些尴尬,便说:“太子殿下也喝点水吧?三殿下要不要吃点点心?”
两位皇子都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三皇子就咳嗽起来。太子问了他几句,他说不打紧,又重新闭上眼睛养起了精神。
太子便还是要过《水经》去自己翻看了。
我静悄悄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出,偷偷在裙子底下活动了活动被那双粉色绣鞋拘得难受的脚。到了济县,我得偷空去弄双合脚的鞋子。另外,我总算明白了衣食不缺的娘娘们为何成天还在亲手做针线活儿——有这么多时间闲坐着,什么都不做,也是挺难受的。将来一天又一天都得这样坐在马车上,我得找点事情给自己。
转眼看见水壶,我心里一凉,想起先前一时慌张捏碎的瓷杯。
我怎么没有事情可做呢?我得想法子对付袁落风留下的那股子神出鬼没的内力啊。
想到这里,我又偷眼看看两位皇子,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我便稍微挪动了挪动方向,背对着他们,自己闭上眼睛,运起了气。
袁落风自己练功没练好,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教皇子骑马的胡师父练功没练好,差点命都没了,现在还焦黄干瘦的,没养过来。吴太医之前说过,我有死的可能。
袁落风留给我的这个难题还真棘手啊。
鵟英领知道这件事,吴太医知道这件事。二皇子知道我身有怪力,不知道是为什么。午饭之前,太子和三皇子也知道了。
我烦躁地睁开眼睛,后悔怎么不去直接找太子妃问问这件事情。之前这团力郁积不化,是在太子妃做法祈雨的那天才散开。也许,那群巫女有办法呢,会像对付蛊虫那样对付掉袁落风在这世上最后的残留?
不,袁落风喝了他亲长女、他们袁氏家族祭司的血。巫女还能对付得了他么?
我就认命吧。
说不定,是我自己打架把力化掉的,我自己能行。
在车里枯坐到薄暮时分,外面的声响热闹起来,是济县的官员前来相迎。仔细一听,还不止济县的官员,广野州州官也为了能头一个迎接上两位皇子,专程从州府跑到济县来了。
人确实是多。
晚宴摆在济县县府里,县府地方不大,这么多人坐得挤挤挨挨。
从乱糟糟的人堆里钻出去替三皇子热药的工夫,我瞥见有脸画的红红白白的戏子闪过,便匆匆溜回来,找机会告诉给了太子。
太子立即板下脸来,对州县官员说现在既有国孝,又有天灾,此行并不是出来游山玩水。县官立即就白了脸,还是州官镇定,马上就神态回转,立即连声夸赞两位皇子清廉正直、明察秋毫。
我站在太子和三皇子斜后方,被这一屋子男人的官话烦得头大。等菜肴一道接一道端上来,我用银器一一验过,就按照自己的“身份”,退到随行下人该在的地方。
我从随行护军吃饭的地方,从他们那里盛了一碗饭菜,到角落里低着头扒。
这些人也对这个不伦不类的丫鬟十分好奇,时不时看一眼。我只低头吃饭,不理会他们。等吃完了饭,我还得去把今天马车里没吃完的鲜果和点心换掉,还得等宴席一散就让三皇子喝上冷热正好的药,铺完床铺还得抽空去把明天的药给煎了。在皇宫里,是好几位下人伺候一位皇子;现在是我一个人伺候俩。事情多着呢,还都是陌生的,想想我都头大。
突然,一张小矮桌放到了我面前,随后一盘焖肉、一盘酱鸭、一盅鱼羹、一盘刚下的芸豆就依次落下,一道道油汪汪的。大大小小的凉菜碟子还在往桌面上放,我吓得赶紧跳起来后退一步。一个下人模样的四十来岁的妇人领着几个土里土气的丫头小子满脸堆笑地站在我眼前,说什么怠慢了大人。
我本来还打算吃个八分饱,留着肚子去把车里要扔的点心果品吃掉。突然天上掉下来这么多菜,还有人管我叫大人——刚走到济县,我这个假丫鬟就露馅了?才一天啊!
我硬着头皮说她们弄错了,我只是个侍女,不是什么大人,匆匆端着还剩几口的饭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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