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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山的家宅守备森严,万邦公司的安保团队大都驻扎在附近。深夜里, 一辆车从街角开过来了, 车灯朝这边一照, 几个安保人员远远瞧见了华子的车牌, 安下心来, 纷纷走回到原位。
车开近了。
驾驶座上坐的人戴了顶帽子, 帽檐拉下来, 瞧不清他的脸。
安保人员面面相觑,他们很少见华哥戴帽子,走近了,刚想拦下那个司机盘问。车到近前, 忽然那个司机从副驾驶座位上拿起一个东西来,像拿驾照般——
华子双眼睁着, 一张脸伤痕累累, 却不见血痕, 眼角唇角, 连眉毛断处都被擦干净了。
脖子下面空空荡荡, 没有狼牙吊坠了。
距离最近的那个安保人员当即膝盖一软,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华、华哥……”
“华哥……是华哥!!”旁人惊慌道,下意识就要往后跑。
也有保镖胆战心惊,从腰间拔枪出来,但为时已晚。陈乐山家宅森严的门禁遥遥扫描过了来车的车牌,识别出驾驶座附近华子的瞳孔和五官。大门朝里面打开了,那司机踩着油门就驶进了陈乐山的家门, 子弹打在车屁股上,无济于事。
夜里十点多了,陈乐山还没见华子回来,他给华子的号码打了几次电话,都打不通。这不合常理。
以华子的孝顺,他是从不会忽视陈乐山的。
住了半辈子的家,将要离开了,谁都不舍,今天下午,陈乐山已经在华子的帮助下狠心烧了不少东西了。到了知天命之年,来回看,身边也就有一个华子还陪着。
“喂?”陈乐山听到电话接通了,他问,“怎么回事啊,华子怎么还没回来?”
电话是小娴的保姆接的,保姆仓促道:“哎呀陈总,姑爷不见了,小姐不放心,要华哥去找——”
陈乐山一愣,他嘴唇微张开了:“都这个时候了9找什么找!”
突然从电话里传来连绵的哀叫声,是年轻女儿的痛呼。保姆慌张道:“陈总,陈总!小娴好像不太对——”
陈乐山一时慌了:“……又怎么了?”他把手机贴到耳边,想仔仔细细听清小娴的动静,从楼下响起鞭声,陈乐山一时没听清。
“爸……爸爸……”小娴的声音在电话讯号里虚弱极了,“我……我不太对劲……我……我……”
“小娴……”陈乐山颤声道,他站起来,下意识想往门外走。
门外,一个高个子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陈乐山握着手机迎面瞧见他,顿时愣了。
家里不可能进人的。这个人很面生,不像华子的人。陈乐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手机里还在断断续续传来女儿的哀鸣。陈乐山向后退了一步,他在床边慢慢坐下,一边把手机贴回耳边,一边用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键。
他按了一下,两下,三下。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那个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好像是湿的,背着光,瞧不清楚,有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去,滴在陈乐山卧室门外的地板上。
陈乐山好像哑了,他张开了嘴唇,双眼睁大了,血丝胀满。十几秒过去,陈乐山的背脊向后靠去,又硬生生撑住了。
“小娴啊,”陈乐山把手机紧贴着脸颊,他的手抖如筛糠,倒吸一口气,说,“让保姆带你去医院,快,门外有警察,让警察送你去医院。”
“……警察?”陈小娴不明白。
“小娴,”陈乐山说,“爸爸不在,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忽然一声枪响。
“爸?”手机里的声音问,“爸爸?”
老人至死捏着那个手机。
血溅满床头,洒在千金小姐抱着玩具熊微笑的照片上。
即使站在后台,也能听到外面漫山遍野的欢呼声。kaiser 今年“宇宙新开始”主题巡演的最后一站,唱完了最后一首歌,终于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队长周子轲的 freetalk,他有话要对大家说。
罗丞经历了一晚上的唱跳演出,汗流浃背。他喝了口水,对已经换了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的周子轲说:“子轲,我一直都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周围都是工作人员,有化妆师在帮周子轲吹他流汗了的头发,周子轲看了罗丞一眼。
这三年来,他虽是名义上的队长,在替他做这份工作的人却一直是罗丞。
“真的!”罗丞说,笑了,“你今天的表现很是个衬职的队长了!”
最起码轮到子轲的歌他都唱了,哪怕划水也坚持到了演出最后。
当然,这可能也和台下有人看着很有关系。
肖扬拿着水杯,穿一件汗湿的大号球衣,走过来了,他抱怨罗丞:“道别的时候也不能什么瞎话都说吧?”
周围人都笑了,就知道扬扬从不说子轲什么好话。
周子轲起初面无表情的,化妆师还在给他吹头发,然后周子轲看了肖扬一眼。
肖扬举起水杯来,继续喝水,他在周子轲身边儿绕了好几圈,接着旁若无人地绕回化妆间去了。
陶锐刚脱了演出服,迎面瞧着肖扬进来:“二哥,你不是要出去和三哥道别吗?”陶锐赶忙穿上新的衣服,他也要出去找三哥,“我以为你要说很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肖扬并没说话,把手里快喝光了的水放下,他看着陶锐跑出去了。
周子轲独自迈上台阶,还没走上台,歌迷们过于激动的尖叫声已经响彻体育场上方的这片夜空。
这本身是很荒谬的,对于肖扬来说,他居然会和周子轲这种人成为队友。
他们的形象站在一起,就这样过去了三年。
体育场里数万歌迷,在得知今晚最后的时间是周子轲 freetalk 的时候,绝大多数人欢呼,惊叫,这几乎是此生难遇的时刻。kaiser 官方后援会北京第五分会会长卞思齐,正站在内场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又哭又叫,她的脸胀红了,大喊:“子轲!!子轲!!!”
“子轲!!我们爱你!子轲!!!”
kaiser 成军三年,其他八个人在巡演里都各自有 solo 表演,有独自上台,与台下歌迷互动的专场时间。可队长周子轲从来没有过。很难说是公司不给周子轲安排这样的时间,还是他确实没什么话对自己的歌迷说。
奇奇作为粉丝团的干部,每次巡演在台下看人家的专场,好羡慕,好嫉妒。
“子轲!!”她大喊道,哭得一直喘息。
周子轲真的出现在台上了。出道三年,这是他第一次在巡演时有话要对他的歌迷说。周子轲站在舞台边缘,全场大屏幕里投射出他的眼睛,他流了汗的面孔。周子轲拿起麦克风,口还没开,奇奇在台下黑暗的观众席里,忽然伸出两只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我,周子轲,“子轲高高站在舞台上,不知他的目光望向了观众席哪个方向,“今天将要退出 kaiser 。”
在歌迷们的哭叫声中,子轲说:“也将要,退出亚星娱乐公司。”他沉默了片刻,说,“我想,还是要和你们道别。”
万人体育场的观众席里,已经被哭声所淹没。全场音响里只有子轲那个冷淡的,漫不经心,总显得对谁都不够重视的声音。
报纸总抨击子轲不敬业,不尊重人,可歌迷们只希望子轲做他自己,做他想做的就够了。
“我不是,从来都不是一个衬职的偶像,”只听子轲说,“很对不起大家。”
“不!!”
“不要!!!子轲不要这样说……子轲……!!”
奇奇痛哭着从体育场门里出来,她哭得整个人已经快崩溃了,体育场里传来安可的声音,是肖扬他们又上台和子轲一起清唱了 kaiser 的出道单曲,《漫游太空》。
“奇奇,”后援会的芋子她们从体育场里追上来,手里还拿着印有子轲头像的扇子,“太冷了,你都没穿外套!”
奇奇捂着脸,不管不顾道:“子轲走了,我不要活了……”
一辆车在这时候缓缓经过了她们面前。
芋子本来也两眼通红,安慰着奇奇。那辆车从路边停下,车门打开,芋子抬起头,一眼看到一个从未想到的人。
芋子拉扯了一下奇奇,奇奇没理他,芋子又拽了一下奇奇:“你看……你看……!”
从体育场里涌出越来越多的歌迷。梁丘云衬衫上是血,西装袖口是血,他一声不吭朝体育场的入口走去,安检设备横在门口,摄像头挂在上头,梁丘云抬起眼看了摄像头,他直接开枪把摄像头一枪打掉了。
尖叫声,惊呼声,似今晚最好的奏乐。女孩子们捂着头从体育场里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