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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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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庄的厅堂里,长长的桌子旁几百个座位,座无虚席。

不,有两个位置是空着的,就是在尽头的左右两个,一个红木椅再也不可能等到它原先的主人了,而另一个红木椅的主人,想必此刻还在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享受着本该桌子上所有人该享受的温柔。

叶相还坐在那把八仙椅上,仿佛从未动过,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落寞与孤独,距离每个人都那么遥远,像是和红尘都隔断了。

这么多人坐在那里,他竟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们所有人的七嘴八舌。

他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是万人敬仰的天下第一,他身经百战无一不胜,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战胜内心的孤独和寂寞。

是啊,纵然拥有一切又如何,自己内心的安宁和平静早在踏入这个庄子时,就已经把所有丢弃在那几丈高的围墙外了。

铁甲叹了一口粗气,浑厚的嗓音说道:“庄主,我去把老酒翁抓回来,他肯定知道是谁杀了钱兄弟!”

“坐下!”叶相好像刚刚从梦中惊醒,还是一如往常的威严,容不得任何人拒绝,他的话从来都是命令,没人能不听从他的吩咐。

铁甲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又深深的叹了一口粗气,狠狠地坐下。

就在此刻,这个厅堂里在等的人终于来了,只是他还带来了另一个人,这个人绝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可偏偏出现了,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或诧异,或惊讶,因为这个地方,断不应该有个女人出现。

没错,叶真来了,他带着一个女人。

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青楼女子。

厅堂里鸦雀无声,因为八仙椅上的人还未开口。

叶相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从未走入过红尘,仿佛一直都在离这个尘世很遥远的地方,孤独的、落寞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叶真打破了沉寂,他并不洪亮的声音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响亮,道:“好看吗?这应该是各位叔叔伯伯第一次在青楼外的地方见到花老板吧,是不是比平时还要多了几分风韵啊?”

能坐在这个厅堂里的人,都是在江湖上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如果是寻常人这么冷嘲热讽,早就成为他们的刀下鬼了,可偏偏此刻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他们万万动不得的人。

他们只能讪讪一笑,转头望向那张八仙椅。

只是,有些人岂非本就压不住脾气,盛名已久,却往往会被盛名所累,他由不得宵小之徒在面前撒野,纵然此人有着显赫的家族,纵然此人是天下第一叶相的儿子。

这个人就是铁甲,闯荡江湖几十年,他从未怕过,哪怕是叶相,他有的也只是尊重,而并非是害怕,他直来直去习惯了,他连打架杀人都是直来直去,又何况是举止言谈呢,他从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也不会隐藏。

他站起来,做身要前去厅堂门前教训下这个不分大小的臭小子。

活秀才却一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活秀才本就在铁甲之下的位置,挡住他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江湖中都是习武之人,大都懂得打出去的拳是收不回来的,所以在打出去之前截住,是最恰当的时机。

铁甲脸色大变,沉声对活秀才说道:“你要干什么?”

活秀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眼含笑意地盯着他的拳头。

铁甲变色道:“你莫非想要领教下我的拳头?”

活秀才依旧在笑,可谁都明白他有多阴柔,乐呵呵道:“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叶少主只是问我们花姑娘好不好看,我们回答他便是!”

说完转身望向八仙椅,叶相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于是活秀才又转向叶真和花仙子的方向,接着道:“莲花虽美,只是身在臭水滩,世人皆言其出淤泥而不染,可污垢终归是污垢啊!”

花仙子没有动,她始终在盯着仿佛身处在尘世之外的叶相,而这厅堂里发生的一切,她并不关心也轮不到她操心,她也像是八仙椅上的那个人,对这里的吵闹漠不关心。

可叶真不能,一个真正的男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侮辱,更何况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

“当”的一声,一人将剑往桌子上一拍。

不,这称不上一柄剑,这顶多算是一个铁片,没有剑鞘,就连剑柄都是两块木板,可是任由谁都不敢小觑它,任由谁都得称赞一声好剑!

他不需要说话,他也不会说话,但他已经说话,这柄剑就是他说的话,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不从。

就是这柄不是剑的剑,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只要是和他交过手的人,无一活口。

有人曾想与他比剑,可比剑的人都死了,因为他说剑是用来杀人的,他只会杀人不会比剑。

当然,这些话是通过死人的口中说出的,他是不会说话的。

活秀才讪讪的坐下,他本就无意找麻烦,他只是在对那位青楼女子良言相劝而已,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那个男人也不是她该碰的男人。

叶真面无表情,慢慢地坚定地迈着他的三百步,一步、两步……三百步,而他身边的花仙子自然也跟上来了。

整个厅堂又恢复了沉寂,只是所有的人都看着正走向长桌子尽头的两人,这些人的表情都很奇特,仿佛有些惊奇,又仿佛有些恐惧。

因为花仙子的每一步,都和叶真一般大小,不多不少整整三百步,不快不慢敲同时间落下最后一脚。

花仙子始终在盯着叶相,她看清了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这些正是叶相这一生的经历所刻画出的纹理,那是他最光荣的勋章,正是这些纹理带他走向了现在的光荣,让他坐稳了现在的位置。

可是,真的坐稳了吗?

他的眸子深邃而平和,想象中天下第一的锋芒全都不见,是因为这长时间的养尊处优让他松懈了吗?

显然不是,他依旧有着狼一般的敏锐,这是那一长串艰苦的岁月留给他得而宝藏。

他突然笑了笑,道:“姑娘手中始终握着这把剑吗?”

花仙子道:“能握在手上的东西并不多,趁还握得住,总要死命握着。”

叶相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人这一辈子要懂得珍惜,能留在身上的东西,千万不能让它掉了!”

花仙子道:“那要看别人想不想让它留了?”

叶相又笑了笑,淡淡地道:“这里的人肯定都想它留,毕竟像你这么美貌的女子,又有几个男人想看她尸首异处呢?”

花仙子道:“是吗?那叶庄主可要多多手下留情了!”

话还未落,刀已出鞘。

然而,在场这么多武林好手,却没有一人看清这把刀是怎么出鞘的,只是听到一声清脆的刀剑撞击的声音。

就像是所有人,也都没有看到叶相出手的剑。

叶相的眸子漆黑一片,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一样,没人知道他有多危险,更没人知道他有多少秘密。

花仙子也一样,她紧紧地握着那柄刀,刀已入鞘,如同叶相的剑,没有看到他的剑在哪里,可那清脆的撞击声却实实在在结结实实的打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花仙子,盯着那柄早已入鞘的刀。

突然间,金杯飞起,银光一闪。

扭曲变形的金杯,“叮、叮、叮”,落在花仙子的脚下,酒杯被这一刀削成三截,仍旧没有人看清这柄刀的模样,诺大的厅堂里,死寂无声。

花仙子回头看了活秀才一眼,仿佛一头狼,这绝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眼神,饥饿的、凶狠的,只是这确实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是一个整天在青楼里和男人纠缠的女人。

花仙子转过头对着叶相,那饥饿的、凶狠的目光早已无影无踪,道:“叶庄主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受教了!”

叶相淡淡道:“一个女人能有如此修为,恐怕不会只是想开间青楼这么简单吧?”

花仙子笑道:“叶庄主谬笑了,小女子不过是闲来无事做个生意罢了。”

叶相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这江湖中人说,要打听消息,最好的两个地方就是茶馆和酒楼,前者有人说书,后者有人醉语,可殊不知最妙的地方确实青楼,因为男人很难对女人说谎,而且男人往往为了博得红颜一笑,会更大张旗鼓的把所有秘密都透漏出来!”

花仙子并没有搭话,只是淡淡地道:“感谢叶庄主今日赐招,小女子还有生意要打点,就不久留了,若是庄主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定当报今日不杀之恩。”

话已至此,花仙子往厅堂外走去,没有人阻拦,因为就在前一刻,这里所有人连她的刀都未曾看到。

未知的事物最可怕,尤其是未知的女人和未知的刀。

叶真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长长的桌子旁,几百号武林高手的一举一动。

因为他知道,没人能伤得了他这位天下第一的父亲。

因为他知道,不管花仙子会做什么,她说过得话里至少有一句是真的,无相鬼就在这里,在整个江湖都敬仰的天下第一庄里。

至于花仙子的其他目的,他还不知道,但在这些之前,他一定要先找出无相鬼,这个藏在自己家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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