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诃伦记得他的模样,惨白的皮肤里沁着青紫的血,气若游丝却不卓叫,诃伦将属于这位战士的石斧递去,结果战士一把甩开,朝天大叫一声,彻底没了气息。
过去卓力格图每每说起这事,都要嘲笑这小子的软弱,说他把原人的骨气都从肺里嚎出去了。
不像今晚,倒称赞起那个男孩的勇气。
原人绝不会纪念鬼哭狼嚎的“勇气”,战士应当死得其所,可那个孩子却因麻痹大意丢了性命。
眼见气氛变得凝重,而今夜又有更要命的大事,诃伦尚不想与老友闹得不快,他甩甩昏沉的头道:“卓力格图,我们来聊聊早前的事……”
“扎昆·诃伦,你一定是不敢当半命人,只想像部落里那些老人一样,靠孩子们的供给安度晚年。”卓力格图站起身,肥厚的肚腩垂荡,可结实的手握着骨斧,俨然还是那个杀熊的战士。
“什么?”诃伦才发觉老友的眼里是一种名为“正义”的光彩,在杀死彧的那晚,他也曾在那位好友的眼见过。
“我们是人皇的亲信,带着最初的原人扎根南陆,所有人敬我们为尊,哪怕是金乌也对我们言辞恳切。当初我以我们三兄弟为荣光,殊不知有一天却以你为耻!”卓力格图振振有词,居高临下地数落他的不是。
“你害怕当一个半命人,所以你背叛了部落!”他朗声宣判。
原人战士自诩为半命人,哪怕是最勇敢的佼佼者,在无数场丛林的征战,总归有一次是他的终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战士们却往往活不过一百五十岁,只有少数过完一生,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周身遍布蛛与封尘,不过是一具心脏尚在跳动的僵体罢。
诃伦去摸腰间,却惊恐地发现乌仁图娅刀落在自己的帐,神智也灵敏,沉重的头颅地带他跌在地,他艰难地重新支起身子,而他的老友,形如高塔,一步一个谴词,走到他身边,高举“熊首”砸来。
只看到斧背从眼前划过,诃伦被重重砸昏在地。
这声重击作为号令,原本静谧的帐外立刻骚动起来,原人粗犷的吼叫从各方向一处汇去,不多时,一个少女凄厉的叫声传入卓力格图的耳朵,可很快便被掩盖,像是木筏跌入奔涌的大泽。
卓力格图丢去骨斧,胡乱踢着一地的石块,待两个孛儿帖人进来将诃伦抬走后,他掀开帐帘,看着不远处白帐人影交错,低沉的吼叫原始而激荡。
他缓缓向南方屈下膝盖跪落,五指扣在心房,嘴念念有词,头虔诚地磕在地。
原人大部落的火光迷阵终于熄去,黑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不久,七八张狗皮被剥下悬荡在部落土墙,这是晚间冷风里部落的独特旗帜。
当远处战士的警示传来,乌恩再次忍不住打起寒战,那是阿拉图德·无嗣教出的养子哈尔巴拉,如同在部落道路行走的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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