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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这块好玉!吕雉简直心痛得不行,将半块玉佩揣进怀里,囫囵吐枣地吃了点干粮和热饼汤。
“大哥,你能不能把我的马车赶到树边来?我怕冷!避一避风!”
天色全暗了下来,已是九月,秋风萧瑟清寒,的确很冷,那么大一棵树,多少也能避避风。
“吕兴,你把马牵到树边吧。”吕泽点了点头,当即吩咐了家仆。
计划完成了第一步,吕雉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在车里点起了一盏灯。
吕泽挨着吕雉的车子,见她点了灯,皱眉道:“你点灯做什么?赶紧睡吧,奔波了几天了,你不累吗?”
“我上次藏的书卷还没有看完,我看一会就睡。”吕雉从车里摸出一卷简陋的竹卷应付道。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但灯光昏暗,吕泽也没有看出异样来,放下了自己车上地帷幔,徐徐睡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凛冽的秋风猛地刮过帷幔,将摇椅晃的烛火一下子刮灭了。
这可要坏事了,吕雉的眉心重重一跳,下意识地就抬头往树上的方向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有来得及想出应对的法子,树上便嗖的一下掉下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的动作奇快,不过扎眼功夫,已经钻进了吕雉的马车里。
吕雉怕他坏事,赶紧先他一步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可惜动作慌张急躁,一不小心就打翻了刚才点着的那盏灯。
哐啷一声,在幽暗的夜色里尤其刺耳。
吕泽从自己的车子上猛地惊坐起来,出声问道:“雉儿,有事吗?”
多年来的行商生活,早已练就了吕泽敏锐的反应。
“我——”吕雉声音慌张,手下却猛地从男子腰间拽出了佩剑,示意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边欲言又止道,“我是有,有点事。大哥,你到我马车上来一下。”
男子意会,将手中佩剑微微出了一下剑鞘,抵在吕雉纤细的颈侧。
吕泽从车上下来时,随手点了烛火,掀开吕雉的帷幔时,刚好对上剑器锋锐的寒光。
他眉目一沉,正要叫人,吕雉却忙不迭地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示意他上来。
马车本来就不宽敞,一下子涌上来两个大男人,空间更显局促。
吕雉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声音谨慎入微:“壮士,这是我大哥,也是我们商队的主子,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向他提,我们能满足你的,都不会推辞,希望壮士怜惜我年幼,手下动作小心些。”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男子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他将佩剑抵近了几分,目光幽冷地投到了吕泽脸上,压低声音道:“我无恶意,只想借你们商队混进城去救我主子。”
韩国的兵器在当时享有盛名,他手下这剑更是极品,方寸动作间,剑光四射,令人脖子一凉。
吕泽见自家妹子已经吓得紧闭了双眼,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不断点头道:“好说好说,壮士你可否把剑挪开,勿要吓着舍——舍弟了。”
男子咻的一下收了剑,利剑入鞘的回鸣又是令吕泽脖子一凉。
他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怕伤了吕雉分毫,不好跟父亲交代。这位妹妹,可是全家都捧在心尖上的明珠。
“壮士,既然你执意入城,那就先换上我们的粗布麻衣,明日你混在我家仆中拉货,若遇着盘问,便装作哑巴。”吕泽见他收了剑,心口的一颗大石缓缓落回了原地,这才转头与他商议。
“听凭公子安排。”男子点了点头。
“壮士如此天人之姿,出尘绝艳,怕是惹人注目,大哥你到生火的地方看看可有炉灰,给壮士脸上抹上几层。这矜贵俊俏的,哪像我们家仆?”一直在旁边充当人质的吕雉,忽然出声打趣,惹得两个男人不约而动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吕泽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自家妹子,压抑着脾气,声音无奈地咬着牙道:“吕雉!”
他真的是白白担心了她,换了别的女孩子被人劫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倒好,还打量上劫匪的天人之姿了!真真气得他能吐出血来。
然而吕泽想不到,这位劫匪居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回道:“小公子所言有理,劳烦了。”
吕泽:“......”
次日清早,吕雉仍睡得迷迷蒙蒙,便被一阵叩叩叩的响声吵醒。
她拉开帷幔,天色才微微亮,帷幔外站在吵醒她的人,正是那位执意入城救主的壮士。他已经换上了家仆穿的粗麻,本来清俊白净的脸上居然真的抹了几层炉灰,样子十分滑稽。
“小公子,在下只捡回一半玉佩,失言了。”他将另一半的玉佩递给吕雉,神色有些不自然。
吕雉飞快地夺过了他手里的谢礼,生怕吕泽随时会起来逮着。若是被她大哥知道她见财起意为了块玉佩就引狼入室,不把她打死就怪了。
不过如此看来,她跟这块玉佩还是有缘的。
“小公子——”他紧蹙着眉头,似乎欲言又止。
吕雉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摆了摆手,说道:“公子你需换上粗麻抹了炉灰,看着与我众多家仆一般无二,然而公子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让你赶车推货,你定是一窍不通,你还是速速与我大哥多商对策,确保万无一失,别牵连了我们。”
男子怔了三秒,点了点头应道:“多谢小公子提点。”
幸好也是他起得早,叫醒了吕泽,一行人早早就到城门外排起了队,不多会,就轮到了他们。
秦军已然占领了韩国,城里城外,严密把守巡查。
轮到他们的商队进城,吕雉早早就从马车上下来,跟在了吕泽身边。
“你们是哪儿来的?车上是什么?”守着城门的秦军粗声粗气地吆喝着,说着吕雉听不懂的话。
秦人嗜血好战,民风彪悍,吕雉早有耳闻,她此次是初次见到,心里却没有惧怕,倒是好奇。早知道跟吕泽多学七国民话,也不至于像个聋子哑巴似的。
“军爷,我们是齐国来的商队,要进城卖货,城内多家布店都是我们的老客户,军爷一问便知。”吕泽上前周旋,好声好气地回着话。
那为首的秦人一身戎装,眉目冷硬地扫视了他们这一行人一眼,对手下的小兵道:“打开箱子检查,看看是否有兵刃利器。”
吕泽怕他们损坏了东西,当即拦下,依旧好声好气地请求道:“军爷稍安勿躁,这等粗重活儿我们自己来就好。”
他招呼了几个家仆上前开箱,可动作哪有秦兵快?几个牛高马大的秦兵动作蛮横地撞了他们几下,阔步上前,抽出腰间的大刀,咔嚓几下,就开了箱子。
十几辆马车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衣物,有粗重麻布,有矜贵丝绸,还有少数的皮革杂毛,也有零星的一些酒器。
秦兵一眼掠过,似乎仍不放心,用长刀挑起了衣物,直到看到箱底才罢休。
“啊呸,我们将士为统一中原征战劳累,喋血沙场,却无衣物庇寒,你们这等贱商,却坐马车,穿丝绸,真乃耻辱也。”为首的秦军粗声咒骂了一声,啪的一下将箱子合上,神色威严冷峻,“此等衣物车马,悉数充军!”
他话音刚落,手一挥,手下便有士兵上前牵马赶车,收缴货物。
吕泽万万没有料到会有此一出,一时半刻间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吕雉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这阵势和吕泽的脸色,她也猜出了大概,当即上前拽了拽吕泽的衣摆,问道:“大哥,他们是不是要贪墨我们的货物车马啊?”
吕泽也急得不行,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想不到秦人如此野蛮!”
吕雉当机立断,说道:“大哥,你这样,跟他们说,货物可以充军,但好歹给我们留点路费回去,再者,老马难驯,让我们给他把马车赶到城里,好让那位壮士混进城去,不然我们进退不得。”
吕泽一听有理,端整了面色,施施然上前,对着那位为首的秦军道:“军爷,我们从齐国跋山涉水而来,盘缠粮食也已经用尽,军爷要我们的货物充军,小人不敢有异议,不过还望军爷体恤,给我们留一点货物换取路费。再者,这些马匹都是我们养了许久的,军爷贸然赶走,恐怕它们会难以驯服,如果军爷愿意,我可命家仆将它们赶到城里。”
吕泽说话的姿态谦卑有礼,后面的商队也熙熙攘攘的在等待检查,为首的秦军一时也不好拒绝。再者,他说得也在理,老马识途,这里十几匹马,如果在城里横冲直撞,定然会引起骚乱,现在颍川刚刚战停,韩人情绪紧绷,难保不会有人趁乱起义。
“准了,你去吧。”为首的秦军颔首,点了两个小兵上前,“你们带这位东家进城,将马匹衣物充进军营,好酒好菜招待。”
吕泽以手作揖,不卑不亢道:“谢过军爷。”
虽然丢了货物,好歹也算破财消灾,吕雉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跟在吕泽身后,往城里走去。
眼见着就要进城了,身后那位搜查货物的秦军,却又猛地喝了一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