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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山被松绑以后,身上的燥气就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我知道,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是为了更好地进入备战状态。
从上高中开始,我就经常和这些混混打架,虽说各地的混混都操着不一样的方言,但他们打架时的套路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尤其是像李淮山这种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混子。
他们认为,很多时候,两个人干架看的不是拳脚,而是气势,只要其中一方的气势完全压住了对方,被压住的那一边就算身子更强壮,看起来更生猛,也只有挨揍的份。
这就像是一场拙劣的角色扮演,谁抢到了猎食者的角色,另外一个人就只能成为猎物。除非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李淮山现在压住燥气,是为了营造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气息,他会在动手的一刹那将气势爆发出来,到时候他大概会怒吼一声,然后扑向我,或者先动手,再喊叫。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闷头挥拳的几率不大,多少会叫骂几声。可如果他真的不声不响,就知道闷头出拳,反而更加麻烦。
这时李淮山一边活动着肩膀和膝盖,一边来到了距我半米左右的位置,如果他想挥拳击打我的脸颊,这是绝好的攻击距离。
稍稍活动一下关节之后,李淮山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能用武器吗?”
我一看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话音一落,我立即挥起拳头,砸向李淮山的面门。
我知道李淮山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他说话的时候,就会出其不意地攻击我。一般用这种套路的人,都是老油子里的老油子,他们打架的时候特别闷,出手的时候特别狠。
面对这种人,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快速后撤一步,同时提腿,一脚踹向了我的裆部。
谁都知道眼睛、喉咙、裆部这些地方是一击必破的死穴,可平日里我和人干架,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对手,都不会一上手就攻击这些部位。
主要是这几个地方都太脆弱了,虽说可以快速结束战斗,可万一你没收好力气,把对方戳瞎了,踢……碎了,这样的后果谁能承担得起?
没想到李淮山比我想象中更凶狠,竟然一上来就踹裆。
他后退的时候浪费了一点时间,出腿的速度也算不上快,我猛地一侧身子,他的前脚掌错过目标,踹在了我的大腿外侧。
这家伙的力气很大,如果没有这一个月的训练,光是这一脚就能让我站不起来了。
我稍稍挪动一下脚步,想要调整一下重心,可李淮山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快速贴了上来,挥拳头就朝我下巴上砸。
他用的全是一击制敌的招数,这一下如果被打实了,我非倒地不可。
而且他出拳的速度比出腿快多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匆忙架起胳膊来格挡,同时抬起腿,一脚踹向了他的小腹。
在我刚把手抬起来的时候,他就一拳打在了我的胳膊内侧,那一下我就觉得自己像被辆摩托车撞到了一样,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他拳面上的力量顶起来。
我被他打中之后就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他也被我一脚踹中了腹部,当场脚下一滑,“呼”的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等我止住退势的时候,之前被李淮山击中的那根胳膊还在阵阵作痛,而李淮山本人则像死了一样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
仉立延一个箭步冲到李淮山跟前,一手抓着李淮山的腰带,一手扶着李淮山的胸口,将趴在地上的李淮山翻了过来。
现在李淮山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他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仉立延刚帮他翻过身来,他就呲牙咧嘴地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仉立延将左手压在李淮山的小腹上,右手握着李淮山的手腕。
过了很长时间,仉立延才朝着我长吐一口浊气:“还好他的小腹肌肉够结实,不然的话,肠子估计要断一大截。”
刚才看到李淮山那张扭曲的脸,我也以为要出大事了,听仉立延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松了口气。
仉立延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一颗药丸出来,将它塞进李淮山的嘴里,李淮山吧唧了两下嘴,接着就昏了过去。
我问仉立延:“你给他吃的什么东西?”
“强效止疼药,”仉立延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十分无奈的眼神:“不是我说你,你那一脚的力量有多大,你自己不知道?像这样贸然出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看看仉立延,又看看缩在地上的李淮山,有点回不过神来。
其实在交上手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李淮山比我过去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生猛,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我基本没有取胜的希望。
可现在我还没放开手脚开打呢,仅仅是用脚面蹭了他一下,他竟然就站不起来了!
不过回头一想也是,二爷训练我的时候,用的那些石砣、钢圈,动辄就是好几百公斤的重量,我抱着那些东西跑,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腿上,以至于腿部力量的增幅比上半身更大。
我问仉立延:“现在怎么办,等他醒过来吗?”
仉立延摸了摸下巴:“你确定这小子不是行当里的人吗?”
我沉思了一嗅,摇头:“不确定啊,不过我觉得他不太可能是行当里的人吧,仉家离家具城这么近,他又是从小在那里长大,如果他是行当里的人,你们应该听说过他才对吧。”
“嗯,有道理,”仉立延朝我招一下手:“过来搭把手,咱们得把他弄走。”
说话间,仉立延已经拉起李淮山的一根胳膊,我也快速上前,抓起李淮山的另一根胳膊,和仉立延一起将他架了起来。
我问仉立延:“把他弄哪去?”
仉立延琢磨了好半天才开口:“先带他去修车厂,如果厂里头没人,咱们就送他回家具城。”
我说:“如果厂里有人呢?”
“那就先把他藏在厨房里,晚上再运出去。”
一边这么说着,仉立延就朝窗户那边走了。
我们两个将李淮山运出刑堂,出院子的时候,仉立延先翻墙出去,而我则抓着李淮山的腰带,用力将他抛过墙头,仉立延在外面接着。
李淮山顺利越过墙头之后,我很快就听到了“乓”的一声闷响。
仉立延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虽说他在第一时间接住了李淮山,但没能完全承受住李淮山的重量,顿时脱手,让李淮山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我翻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淮山的左臂大面积擦伤,左手的小拇指也骨折了。
对于李淮山被摔伤的事,仉立延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愧疚,我这边刚一落地,他就催命似地催我,让我赶紧背上李淮山,朝修车厂那边撤。
在这之后,他又带着我各种钻小路,七拐八拐,耗时一个半小时才带着我离开鬼串子,来到了夹在串子口和修车厂之间的老河道附近。
经由这条老河道,是可以直接回到马路上的。
我见仉立延急慌慌朝着修车厂的方向走,就在后面叫住他:“十四叔。”
仉立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瞅我一眼:“干啥?”
我抬起下巴,用下巴尖指了指马路所在的方向:“别去修车厂了吧,咱们不如直接把他送到马路上去。”
仉立延立即朝我摆手:“千万别!咱们带着他,只能先回修车厂。你以为河道这一带就太平了?靠马路的地方有两家饭店,里头的人全是五爷的眼线,你是不知道五爷这人,他可是出了名的刺头,再加上这条干河道下头,还藏着咱们老仉家的地脉,一旦五爷发现咱们带着陌生人在河道上走,肯定要找咱们的麻烦。现在二爷不在家,干什么都得小心点。”
我挠了挠头:“听你这意思,五爷,又是仉家的一个小门庭了?”
仉立延纠正我:“应该说,围绕在五爷身边的那些人,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门庭。这么说吧,在咱们老仉家分了大大小小八股势力,每股势力都是一个小门庭。在这八个门庭中,二爷手底下的人是最低调的,但因为二爷的脾气暴,能力又强,除了那个小魔王,平日里基本没人敢惹咱们。家主所在的门庭人最多,办事也最公道,他们那帮人,和其他门庭的关系都不错。”
说到这,仉立延很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随后又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小魔王那个门庭虽说很能折腾,但他们那帮人,都是一群毛没长齐的熊孩子,闹归闹,但本性还算好的。反倒是咱们这位五爷,他手下的那个门庭,是整个老仉家最脏的。”
我不由地皱了两下眉头:“脏?”
仉立延点头:“他手下的那帮人,全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放黑枪、打闷棍,什么样的脏事都能干得出来。加上五爷和小魔王的私交很好,等哪一天小魔王开始找你麻烦了,你不但要提防小魔王,还得提防五爷手底下那帮人。”
我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整天窝里斗不累吗?”
仉立延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嗨,还不都是为了权,为了利。”
我们两个嘴上说着话,脚上也一刻没耽搁,这会儿已经快走到修车厂后门了。
我背着李淮山,仉立延走在我前面,我眼看着他一脚迈进了门槛,可紧接着,他又用最快的速度撤到我身边来,拉着我就朝鬼串子的方向跑。
我问他怎么了,他很紧张地朝修车厂后门看了一眼,小声对我说:“小魔王在里面!”